4 · 苏雨晴（二）
和小晴见面的几次，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非常的平常，但毫无疑问，每一次和她出去，哪怕只是走在她的身后，都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愉悦感。
美丽的东西，总是能给人带来好心情的嘛。
小晴在现实里没有多少的朋友，但她却很少会显得寂寞，因为她在网络的世界里，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当然并不是很多人都知道她是药娘，大多数人都只以为她就是一个女孩子，一只小萝莉而已。
对于小晴来说，这就是最美好的生活了。
我曾问过她，对现状满不满意，她的回答是肯定的，当然，还有一点不满意的，之前也说到过，那就是没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
冉空城是小说里的角色，在现实里也存在，只是我从未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所以这是一个完全虚构的名字，但并不是一个完全虚构的角色。
小晴曾经在聊天的时候，告诉过我，她确实有一个和她关系很好的同学。
他也是小晴在离开学校后依然继续联系的同学，也是所有同学里唯一一个知道她真实身份的那个人。
小说里的冉空城只是把小晴当作了朋友，而现实里的冉空城却并非如此。
他其实是喜欢着小晴的。
只是迫于生活的压力吧，即使略有透露出自己的内心想法，但却从未逾越过那一条线。
他和小晴的关系，永远都维持在“很要好的朋友”这一块区域。
而后来，小晴离开了大陆，他们就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了，或者可以说，已经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呢。
小晴是在高三的时候辍学的，在父母的陪同下去做了变性手术，小晴的手术用的是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品，做得也比夕子要成功得多，甚至可以说是完美。
虽然这个手术花了很多钱，但是小晴只要做这个手术就可以了，其他的所有手术都不用再去做。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还要做个整形，哪怕不在脸上动刀子，也得把喉结割除了，然后再加上一对硅胶填充起来的胸部。
小晴不用，因为她没有喉结，也不用拆掉肋骨让腰变得更细——她的腰已经足够细了，小萝莉水准的腰围，能粗到哪里去？ 之前说了，身高最多也就一米五五的她，实在是娇小得不行。
而隆胸手术，本来是想做的，但她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她觉得自然的自己会更好一些。
或许也和我的劝说有那么一点关系吧。
说实在的，巨乳萝莉实在是太有违和感，而且人造的东西，终归是对人体有损害的，贫乳，其实是挺好的呢。
反正小晴也不会生孩子，更不用去哺育后代，要那么大的胸部也没有任何用处吧。
之所以很多药娘都想要足够大的胸部，其实是一种微妙的意识在作怪，她们总觉得，只有胸部隆起的，才能算是女人。
显然小晴已经越过了这个较为浅显的境界了。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她家里，她主动邀请我过去，我见到了她的父母，都是很和善的知识分子，说话谈吐都是温尔文雅的，也难怪会教导出这么可爱的小晴来。
阳光开朗的小晴，真的是在药娘圈子里，一朵与众不同的鲜花呢。
即使偶尔说到自己不能做一个真正的女孩子，她也不会显得沮丧，她总是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偶尔提到，也只是想着，能有那样就更完美了。
而往往，她都会在后面加一句——“不过现在这样也不错呢”之类的话。
最后一次见到小晴的时候，她已经完成了手术，手术似乎也给她带来了改变，虽然依然活泼开朗，但却没有以前那样大胆了，多了几分淑女的感觉，最起码不会再抓着我的手去摸她裙子底下的东西了……
那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虽然已经出院，但还没有完全地康复，还是不能太过剧烈地运动，最好就是每天都待在家里。
对于小晴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反正在二次元的世界她也能找到许多有趣的事情。
其实我有时候在想，对于药娘而言，能沉迷于二次元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吧，最起码可以不用去现实世界里寻求存在感，或者某些微妙的满足感呢。
小晴告诉我，手术之后还是要通模具的，所谓模具，其实可以想象成一种柱状物体，类似某些奇怪的成人用品，刚开始的时候全天都要塞着，后来的时候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塞一下，反正并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其实我很想问，做完手术后敏感度会下降到什么程度，但终究还是没问出口，因为对这么一个小萝莉说那种糟糕的话题，实在是很有负罪感啊。
在她的家里没待了多少时间，我就离开了，虽然她的父母并没有架子，但是有其他人父母在，还是让我觉得很不自在的呢。
那一次就是到现在为止我和小晴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后来小晴就去了台湾，据说她的外婆家是在那里，她的户籍似乎也被转到了台湾。
虽然说大陆上有很多关于台湾的负面新闻，但是据小晴说，她在那里住得还是蛮开心的，除了城市的房子旧了点，人们说话的口音奇怪了点，其余的，似乎和大陆都并没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也是，毕竟大家实际上都是中国人啊。
再后来，在小晴父母的安排下，小晴在台湾上了高中，只不过是从高一开始重新读……
对于已经十八岁了的她，实在是一件有些头疼和苦恼的事情。
好在她很快就适应了，也许是因为台湾和大陆教的东西不同，所以让她没有那种重复学习过去的知识的厌烦感吧。
我们之间的交流渐渐变得淡下来，偶尔有聊天也只是通过 QQ 而已。
我问过她，台湾的同学怎么样。
小晴说，都很友好，大家都挺好的，重新过一次高中的生活让她觉得意外的有趣，就像是时光倒流了一样的感觉呢。
还有一次，小晴突然对我说，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那个很要好的朋友不肯捅破那条线了。
因为那个……现实里的冉空城，实际上是一个 GAY，在这里不是一个贬义词，而是一个定型词。
他是属于比较纯粹的那种……只喜欢男孩子，当然可爱的男孩子也不会拒绝。
但是当她知道小晴要当的是女孩子时，就犹豫了。
这种感觉就好比你喜欢的女孩子，突然有一天告诉你，她想当男人，并且在准备着变成男人的变性手术时的感觉其实是一样的。
性取向的事情是很微妙的，有人说 gay 是纯洁的，因为他们不是因为肉体，而是因为爱情，但也有人说，gay 在一起，就是因为肉体，就是因为他们只喜欢男人的肉体才在一起，实际上和真正的爱情根本不沾边。
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啦，爱情和欲望很多时候都是交织在一起的，柏拉图般纯粹的爱情，在整个世界上都是少有的。
话说回来，现实里的那个冉空城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犹豫，最终还是放弃了，他说她还是无法接受女孩子的小晴，他更喜欢那个男孩子的小晴。
我问小晴，后来有没有再和他联系，小晴说他们现在依然是很好的朋友，当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我就觉得欣慰多了。
就算没有产生爱情，有友情相互连接着，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呢。
小晴说，她在台湾最不适应的第一件事就是繁体字。
对于写习惯了简体字的人来说，繁体字实在是太难分辨了。
而且在台湾打字也特别麻烦，基本是用五笔打字法，就算有拼音，用的也不是同一种体系。
哦，对了，台湾的那个不叫拼音，而叫注音字母，这些也都是小晴和我说的。
不过，就算是阳光开朗的小晴，偶尔也会说出一些比较负面的话来。
我曾经问过她，吃药这么早，对身体伤害是不很大，是不是很有可能活不过三十五岁，甚至连三十岁都活不过？
药娘的寿命本就短，更别说像她这样这么早吃药的人了。
小晴回答我说——
她其实根本不想活那么长，只要活到三十岁，或者二十五岁就足够了，老了，就会变得难看呢，小晴她不想变成一个皱巴巴的老太婆。
她告诉我，她最大的愿望，其实是在最漂亮的时候，在快要变老变丑变难看之前……死去。
真不知道她的这句话到底是算乐观呢，还是算悲观呢？
亦或许，二者皆有吧，我也只能叹息，哪怕是最幸福的药娘，也有无法抗拒这在出生时就已经安排好了的命运呢。
大概一个人在现实里过得充实了，就会很少出现在网络的世界里吧，总之小晴的 QQ 上线的次数越来越少，我和她的联系间隔也越来越长了，有时候一句话可能要等到下个月才会得到回复。
小晴能够继续幸福快乐下去，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或许有一天，小晴也会和我失去联系，过自己幸福的生活去了。
我想，大概夕子突然和大家失去联系，不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也有可能是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所以就用那样突然断开联系的方式，和自己的曾经告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