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8 · 抱着我
“小天，你回来啦。”
“是啊。”
“在老家过年的感觉怎么样？”
“还好吧，挺热闹的，但是那些亲戚我没有几个认识的。”
“诶？这样嘛，唔……我家从我曾爷爷开始就住到小城市里来了，乡下的房子早就被拆了，田也已经不是我们的了，只有城市里的家，亲戚也都散在其他城市，各自在自己家里过年，有点冷清呢。”
“热闹中孤身一人，才是最让人觉得冷清的。”天语遥似有所感地轻声说道。
“小遥小遥。”
“啊？”
“你不生气吗？”
“没什么好生气的，你叫吧，反正，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天语遥微笑着回答道，实际上……
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快要离开夏归月了，所以想让她和自己一起的时候能更随意，更开心一些。
“唔啊——寒假好无聊呐。”夏归月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脖子上毛茸茸的围巾也随着它的动作微微地晃动着。
“一般人都会觉得寒假太短吧。”
“是吗？可我想上学诶，学校里同学多，大家在一起，很开心呀！”
“因为一个人在家里比较无聊？”
“唔，算是吧。”
“那我陪你去玩吧。”
“去哪儿？”
“你去过百流山吗？”
“百流山呀……”夏归月将食指抵在嘴唇上，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去过诶，好像听说过。”
作为一个待在小城市的人，竟然没有去过百流山，还真是一件有些奇妙的事情，更奇妙的是，夏归月竟然是“好像”听说过，而不是“肯定”听说过。
“……你平时都做什么？”
“平时嘛，星期一到星期五是上学，回家写作业，写完作业就练练字，写写作文什么的，双休日一般是上兴趣班，星期天在家里放松一整天，比如看一整天的电视什么的，或者去小区里陪那些流氓猫呀流浪狗呀玩一天……大概，就是这样吧。”
“……你的生活范围还真是小。”天语遥叹了口气，道，“你不会有一种自由被束缚住了的感觉吗？”
“不会啊，我觉得我挺自由的呀。”
天语遥一阵沉默，或许她和夏归月的脑回路真的是完全不同的吧。
以前的天语遥的生活也和夏归月一样，但在进入青春期后就开始了叛逆，她想要去更广阔的天地，想要自己的身体不受拘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不是被关在那个如同鸟笼一般的学校中。
而夏归月则不同，她所认为的自由是心灵上的自由，她觉得自己的心灵是没有束缚的，可以随意地畅想，所以她觉得这样的生活是美好的。
到底哪一种才算是真正的自由呢？
天语遥低着头问着自己。
或许，真正的自由应该是如夏归月那样，心灵不被束缚的自由吧，身体能走到的地方是有限的，但思想能到达的地方却是无限的。
它可以是无垠的星空，也可以是一粒小小的沙粒中微观的世界……
“那我们今天就去百流山吧。”
“嗯，好呀，偶尔出去走走也不错呢。”夏归月笑道，和天语遥相处的日子让她明白了什么是爱情，可她很多时候依然带着一种少女的天真，让天语遥都不忍心去破坏这份纯真。
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能做的最亲昵的事情对于她而言，就只是牵牵手，亲亲嘴儿以及抱在一起吧。
真不希望以后有人玷污了夏归月的这份纯真呐，真不希望有人和夏归月走上婚姻的殿堂，去做那在现在的天语遥看来，洞房时所做的无比污秽的事情。
其实，食色性也，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很正常的，只是天语遥实在太爱她了，所以觉得那些正常的事情如果发生在了夏归月的身上，都是无比污秽的了。
她不希望有人和夏归月做那污秽的事情，甚至包括她自己。
一路颠簸着前行，夏归月像是春游一样，指着路边的风景兴奋地说着，而天语遥却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如果有一天再一次离开了夏归月，没有了夏归月的世界，她还能独自一人承受吗？
“小遥小遥，怎么不说话呀？”得到了天语遥的允许，夏归月也就这样亲昵地叫了起来，就像是在叫着自己的姐妹一样，让天语遥的心中生出了些许怪异的感觉。
“没，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呢？”夏归月睁着那清澈的双眼看着天语遥，疑惑地问道。
每一次见到夏归月这清澈的双眸，天语遥都会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当然不是因为天语遥心中的女性意识觉醒，觉得夏归月比她漂亮，而是因为一个满身污垢的人，和一个纯净到仿佛都在散发着淡淡清香的人走在一起而产生的自然的反应。
“其实……我配不上你……”天语遥喃喃自语道。
“唔？什么？”
“没什么，我说，快到了。”
“嗯！哇，这山好高诶。”下了车，站在白流山下，夏归月仰头向上看去，由衷地感叹道。
“比这山高的还很多呢，这座山并不算高，不过在小城市里，也算是比较高的一座了。”
“嗯！走吧！爬到山顶去！”
“累了的话就说，不要逞强，实在不行，我背你就是。”天语遥柔声说道，对于夏归月的爱，总是表现在每一个细微的地方。
话说在前头，可先累的那个人却是天语遥自己。
夏归月的体力不算特别好，但也比现在的天语遥好得多，而且她平时会去进行基本的锻炼，比如说跳绳啦什么的，而天语遥却是好多个月没有怎么剧烈运动过了，所以一下子有些难以适应。
而且因为剧烈运动导致腹部有些疼痛，那里一跳一跳的，好像有着另一个心脏一样，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份疼痛，不用力还好，一用力就更加的疼，这让她有些使不上劲来。
“小遥，加油，爬到山顶哦。”夏归月给天语遥加油鼓劲道。
角色像是颠倒了一下，让天语遥一阵苦笑。
最后还是靠夏归月拉着她才爬到山顶的。
夏归月也不算耐力特别好，还拉着个天语遥，等爬到山顶了的时候，自然是已经累坏了，只是用手，轻轻拍了拍石头上的灰尘，便不顾脏地坐了下来。
要是平时，就算是公园里的椅子，她都会细心地用餐巾纸擦一遍呢。
女孩子嘛，有点洁癖也是正常。
不过，就算很累，夏归月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矜持，天语遥就大大咧咧地多了，她男孩子的本性在这一刻一表无疑——直接躺在了山顶的草地上，大喘着气，看着那头顶蔚蓝色的天空。
天语遥特别喜欢百流山的山顶，因为这里的山顶没有遮挡物，就像是一块不规则的高台一样。
也不知道休息了多久，才觉得力量慢慢流回到了体内，爬起来的时候，夏归月正站在山顶那座破旧的庙宇前，疑惑地朝里面看着。
“月月，在看什么？”
“小遥，里面有一座雕塑诶。”
“是啊，是有一座雕塑，好像是佛教的吧，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宗教，反正这雕塑上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
“我知道哦，这里面的那座雕塑是曾经住在小城市的一个大家族的祖宗的塑像，他叫叶祖。”
“是这样吗？嗯……能知道自己的祖宗是谁，还是挺不错的呐……像我，连自己的祖宗是谁都不知道。”
“你们没有家谱吗？”
“没有。”
“原来不是所有的农村里都有族谱啊。”
“当然啊……其实啊，原本应该是有的，只是那个时期烧掉了很多。”
“那个、时期？”
“文……你不知道？”
“不知道呢，从来没有在书上看到过。”
没在书上看到过倒是很正常的，毕竟这种书可不容易找到。
天语遥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夏归月这个好学生不知道的历史知识，于是便和她坐在了山顶边缘，倚靠着一块不大的石头，悠悠地讲述了起来。
对于年轻人而言，这样的一段历史还是有些神秘的，夏归月也听得津津有味，不断地发问，但很多问题天语遥却回答不出来，毕竟她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竟然连自己的父母都……那个时代的人，都这么冷血吗？”
“不是冷血，而是疯狂了吧，听说有不少人被自己的儿女给送上了绞刑架，而那些儿女却以此为荣，墙壁上贴满了那沾满了鲜血的奖状。”
“……小遥，如果在那个时代，你会……你会……像那些红……一样对我吗？”
“当然不会，我会誓死守护我最爱的人，哪怕她做的是错的。”
“嗯！我相信小遥！”夏归月露出了幸福的笑，一把抱住了天语遥，柔软的胸部蹭得天语遥心中也暖暖的，竟然意外地没有升起任何生理冲动。
是因为太爱她了，那种爱已经超脱了原始欲望的原因，还是雌性激素的原因呢？
天语遥任由夏归月这样抱着，多么希望时间能永远地定格在这一刻。
她真的不想离开她，可是她不得不离开，为了她……
或许，这可能是最后几次和夏归月见面了吧，以后再见，大概就像个陌路人了。
天语遥觉得眼角有些酸涩，而夏归月却是缓缓地松开了手，准备重新坐正。
“……抱着我……抱着我不要放开……好吗？”天语遥忍不住开口道，带着些许的哭腔。
夏归月有些疑惑地看了天语遥一眼，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再一次将她抱住，这一次，抱得很紧，很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