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1 · 不孝之子
农村里的夜晚似乎总是比城市中来得更早一些。
现在的时间，是城市里许多人夜生活刚开始的时间。
霓虹灯闪烁的街道，有着耀眼白炽的灯光的广告牌，以及那隐约间仿佛从 KTV 中传出来的歌声。
小城市的夜晚相比大城市是要冷清得多了，但对比农村依然热闹无比，无边的黑暗将城市和农村隔绝开来，仿佛处于两个世界之中一般。
农村中没有路灯，一到晚上，想要出门就只能依靠手电筒和月光，几只还在外面的土狗们纷纷被主人开着手电筒叫了回来。
一只哈士奇被主人扯着一条后退往回拖，它是看起来是一点都不情愿回去的样子呢。
而后，就只有家家户户的灯火亮着了。
农村里用的灯基本上都是白炽灯，日光灯什么的完全没有普及，所以晚上的灯光永远是昏暗的，呈橘黄色的，就像那摇摇欲坠的夕阳一般。
大概到了晚上九点，家家户户的灯火就基本熄灭了，只剩下几家睡得比较迟的灯还亮着。
整片村庄差不多也全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老胡，睡了吧。”
“嗯，看完就睡。”胡玉牛的父亲坐在床头，对着那十二寸的彩电看得正入迷。
这个彩电还是好多年前买的，那个时候买这个彩电，可是稀罕物件，其他人家里最多就用个黑白电视机，而胡玉牛家中却用上了彩电。
这么多年过去，这十二寸的彩电也只是稍微显得有些落伍而已。
电视机的屏幕不大，但农村人的视力大多很好，胡玉牛的父亲也补例外，所以不会觉得不清楚。
“唉，又是抗日片，有啥好看的。”
“娘们懂什么，难道你看的那种文青爱情电视剧就好了？”胡玉牛的父亲聚精会神地看着，头也不回地反驳道。
“好好好，你继续看，我下楼喝个水。”
家里的灯光并不明亮，而且灯也不是很多，特别是楼梯这里，即使开了灯也总是一片黑暗的。
胡玉牛的母亲却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黑暗，摸索着下了楼，在厨房旁的桌上喝了点凉开水，把茶杯放回到原位的时候，却是不小心地碰到了那封放在了桌子上的信，信滑落了下来，一些零碎的东西散落开来。
“什么东西掉了？”胡玉牛的母亲疑惑地开了灯，就看见地上散落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是那小姑娘的信呐……东西都掉出来了。”
胡玉牛的母亲也就随意地将散落出来的东西塞回到了信封里，有针筒、有药盒，还有一支看起来有些粗的笔。
还有……照片。
“这是什么？”胡玉牛的母亲疑惑地捡起一张照片，看见的是自己的儿子正在一家私人小诊所里打针的情景，拍照的人好像离得很远，但人脸依然十分清晰。
“那小姑娘拍的？”胡玉牛的母亲微笑了起来，“年轻人呐，就是喜欢这种浪漫的东西。”
感情她以为这是柳韵拍下了胡玉牛的照片留作纪念呢。
她又翻看了几张，所有的照片中都没有柳韵的身影，只有胡玉牛和其他的人。
她隐隐地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如果是留作纪念的话，应该双人合影吧，就算双人不能合影，也应该凑近点拍，隔着这么远做什么？
看起来更像是偷拍的。
直到胡玉牛的母亲看到了一张照片。
没错，就是那张当时给柳韵带去极大心里冲击力的胡玉牛穿着护士服的照片。
就连胡玉牛的母亲都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照片再一次掉到了地上。
“这是……什么？”她有些惊疑不定地自言自语着，将所有的东西都塞回到了信封里，然后拿着信封跑到了楼上。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
“干什么？急急忙忙的？”
“你看这个！”胡玉牛的母亲将信封拍在了胡玉牛父亲的面前，焦急地说道。
“你拆开人家小姑娘的信看了？我不是说，不可以看别人的隐私吗？”胡玉牛的父亲皱起了眉头，十分严肃且不满地说道。
“不是的，你打开看看，算了，我给你看这张照片！”胡玉牛的母亲将那张胡玉牛穿着护士服的照片丢给了胡玉牛的父亲。
父亲看了一眼，眉头都深锁了起来，然后为胡玉牛解释道：“或许只是和别人打赌输了的恶作剧吧，阿牛这孩子，不可能会主动穿女人的衣服的。”
“是吗，这里面还有别的东西，还有写着字的信纸，都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父亲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只因为这件事确实十分的让人疑惑，而且是和胡玉牛有关的。
父亲拿起信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者，生怕看错了哪一句话，越是向下看，他的眉头就锁得越是深，最后甚至露出了出离愤怒的神情。
“怎么了？信上写的什么？”
“你自己看！”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阿牛他……阿牛他竟然想做一个女人？这不可能吧，阿牛这孩子，从小就很有男子汉气概啊！”
“谁知道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诬陷他？”
“证据这么充足，诬陷？基本不可能！”
“怎么会……阿牛他不应该会做……会做出这种……这种变态的事情啊？”
“哼，不孝之子，明天叫他回来当面对质！”
“老胡，你冷静点，或许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不行，必须今晚就叫他回来。”
胡玉牛的父亲说着，就直接拨通了胡玉牛的电话。
“老爸？有事吗？”那边的胡玉牛显然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些疑惑地问道。
“有事，当然有事。”父亲的声音很是阴沉，已经很久没有生气过了他，今天却让胡玉牛有了一种危险的感觉。
父亲他真的愤怒了，虽然是在极力地克制着。
“爸？”胡玉牛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来一趟！”
“我……现在？这么迟了……”
“我让你现在回来，你听到了没有！”父亲终于是无法克制住心中的怒火了，愤怒地对着电话咆哮道。
“我……我知道了。”胡玉牛是怕自己的这个父亲的，因为小时候，他总是凶巴巴的样子，直到胡玉牛渐渐长大，他的态度才开始慢慢转变，变得随和且平易近人起来。
像这样怒火冲天的父亲，上一次见到，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少说也是三五年前了吧。
刚到床上准备躺下的胡玉牛只能无奈地穿上了衣服裤子。
或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他对于父亲的命令总是无法违抗。
“阿牛，这么晚了，去哪里呀？”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苏雨晴回过头，疑惑地问道。
“哦，有点事出去一下。”
“晚上回来吗？”
“不知道。”
“哦……路上小心。”苏雨晴关心地说道，整个合租房中也就只有她和胡玉牛的关系比较近了，所以这种关心的话也就只有她会经常说了。
胡玉牛也知道，苏雨晴对待任何一个自己的朋友都是这样的，有时候真的觉得她是一个善良又温柔的孩子呢。
胡玉牛虽然羡慕她们，但想想也觉得她们挺可怜的，明明长得很像女孩子，却偏偏不是真正的女孩子，也很难找到自己的真爱，这种仿佛差一点就能实现自己愿望的感觉，恐怕比胡玉牛这种距离梦想还很远的人更加的难受吧。
晚上九点多，公交车大多都快停班了，特别是开往郊区的那种，更是停得比别的车要早一些。
毕竟时间晚了，那种公交车也就没什么人坐了嘛。
胡玉牛在站头上等了快半个小时，终于等来了这大概是最后一班开往郊区的公交车，车上空荡荡的，只零零散散地坐了两三个人。
司机也没把车厢里的灯打开，车子就这样在黑暗中前行着。
看着身旁不断倒退的风景，胡玉牛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有些心神不宁。
他在不断地思考着，父亲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而生气。
他现在能惹得父亲生气的事情应该已经没有了吧？
除了想要做一个女人这样的秘密。
他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应该是不会被发现的。
难不成是别人惹得父亲生气了，又或者是翻出了什么陈年旧账？
还说，秘密真的暴露了？
胡玉牛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生气到让他立刻赶回家去。
而且那种怒火，分明是针对他的。
应该不是别人的原因。
夜晚的风吹在身上，就像刀子刮过一样的又痛又冷。
明明白天的时候气温还挺舒服的，到了深夜，温度一下子就下降了这么多。
在站头上下了车，胡玉牛一路朝里面走去，顺着狭窄的小路往村子里走。
天空中皎洁的月亮把月光洒在大地上，几朵开得早的野花绽放出淡淡的香味。
只是这些胡玉牛都没有心思去在意了，他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穿过那条山间的小缝隙，走进了村庄里，村庄中一片漆黑，一眼望去，没有几家的灯火是亮着的。
胡玉牛朝自己家看去，朦胧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射出来。
显然，父母还没睡，正在等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