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5 · 最终的一步（上）
苏雨晴回到家中的时间正是暑假，杭州城中格外的热闹，这个三年没有住过，但却曾经住过了十五年的城市，刚开始的时候还让她感到有些生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又慢慢地适应了下来。
找回了以前的感觉。
住在家中，她也完全被当作了女儿看待，只有父亲偶尔会显得有些尴尬，而母亲倒是十分的自然。
或许是因为不同性别的人对这种事情的接受程度不太一样吧。
但无论如何，父母都是爱着苏雨晴的。
为了苏雨晴的事情，父亲都发动了自己全部的人际关系来尽快处理完这些事情。
一大堆繁杂的事物，即使速度很快，也花了整整半个月。
其实这已经是十分效率了，要是不动用人际关系以及金钱攻势的话，那速度只会更慢。
而之所以要这么赶时间，主要是为了能尽快办好这一切，然后送苏雨晴去上学。
否则错过太多的话，就得从明年的九月份才能入学了。
本身就是重新去读高中，已经落下了差不多三年时间了，再拖一年，可就比较麻烦了。
幸运的是这一切都早有准备，现在只要摁下一个按钮，等待启动就足以了。
这几天来，苏雨晴就一直无所事事地待在家中，享受着这悠闲的时光，平时没事就和莫空一同出去逛逛，她也有想去自己初中的学校看看，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去那里又有什么用呢，反正以前熟悉的同学都早已毕业，早已不在了呢……
仔细算算，那些同学应该已经高二了，明年就要上大学了呢。
时间呀，永远是世间最无情的东西。
不过足够回忆的地方也有很多，比如苏雨晴第一次去买药的药店，第一次去买女装的服装店……
苏雨晴的身份证被进行了更改，改成了已满十八周岁，改动年龄这种事情其实不算什么大事儿，只要有钱就可以轻松地办下来，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为了行事方便一些。
当一切都办妥后，苏雨晴也要出发了，暂时离开杭州，前往美国的芝加哥。
现在国内没有特别完善的变性手术医院，所以自然是要选择国外的医院，那些医院的医生也更有经验一些。
手术的选址是在泰国和美国之间抉择，最后父母还是为她选择了美国，无论如何，总觉得美国的医疗水平要更高一点，也更安全一些嘛。
莫空陪着苏雨晴，一直送到了机场，他没有签证，自然是没法去美国了，而且只是短暂的最多一个月的时间罢了，所以他也没有必要过去。
只是这分别，多少还是让人有些不舍。
“等你回来。”莫空道。
“嗯！我会变得漂漂亮亮地回来的。”
“你现在已经很美了，去吧，路上小心，伯父伯母再见。”
“再见，小莫，这阵子，辛苦你了。”
“那是我应该做的。”
父亲拦着莫空的胳膊，在角落里和他说了些什么，具体是什么，除了他俩，没有人知道。
但想来也只是一个父亲对自己未来女婿要说的话而已吧。
而后就是离开，通过机场安检，然后登机。
这一切的发生都快到超出苏雨晴的想象，她原本所想，哪怕最快也要等她自然成年才行，没想到父亲竟然直接把她的年龄给更改到了已满十八周岁，可以说是相当的效率。
所有的文件也已准备齐全，包括什么女性身份生活超过一年以上的资料之类，这边也有中国大医院开具的证明，可以说，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被想到，没有任何的纰漏了。
也是辛苦了父母了，他们明明以前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种事情，但做起来的时候却这样的认真仔细，显然是没少花力气呢。
苏雨晴那年龄尚小的弟弟也被带上了飞机，此时正坐在位置上，好奇地看着舱外的一切。
苏雨晴早已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了，却也充满了兴奋的感觉，当然不是因为马上就要起飞了，而是因为很快，她就要完成蜕变，也将要迈上那最后的一步了。
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曾说过，药娘并非是一种终极形态，实际上只是一个过渡阶段罢了，所有真正意义上的药娘，最大的梦想无一不是去完成变性手术，做一个外表和女孩子完全一样的人。
哪怕内在还是缺少了某些东西，可最起码外表没有了区别。
那也已经很让人满足了。
父母终究是父母，真的要为自己的孩子做点什么的时候，是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苏雨晴也将自己早早地去势了的事情告诉了父母，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父亲的那个朋友说，做手术时可能会麻烦点。
因为太早做了去势手术，那块地方的皮是会萎缩的，到时候可能长度就不够了——人工手术制作阴道是需要一层皮来代替类似女性内阴的作用的，主要嘛，就是为了润滑。
使用男性生殖器官的皮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润滑有所欠缺，但重要的是没有异味，而如果用一段大肠来做皮的话，必须得勤洗，否则是会有异味的，最糟糕的是，甚至还会长毛……
那个里面长毛，听起来都让人觉得有些恶心了呢。
可是当时苏雨晴也想不到会这么快走到最终一步，否则也不会那么着急地去做去势手术了吧。
去势，是大多数家庭不富裕，或者自己一个人做出决定，一切经济都有自己承担的药娘的选择，因为去势后可以省去一大笔买抗雄药的钱，少吃点抗雄药，多少能对身体的伤害少一点。
以至于大多数的药娘哪怕能走到最后一步，也因为生殖器官内皮萎缩而导致长度不够，不得不用大肠的一段皮来代替。
而苏雨晴去势了也差不多有一年了，长度够不够，还尚未可知呢，但应该来说，还是有比较大的希望的。
飞机在跑道上跑了很长一段路，然后缓缓地拉升而起，让苏雨晴有了一种鲤鱼跃龙门的错觉。
她这一次的出行，其实也像是鲤鱼跃龙门一样的蜕变呢。
“小晴，紧张吗？”坐在苏雨晴身旁的母亲问。
“还、还好……”
“其实一眨眼就过去了。”
“嗯！”苏雨晴用力地点了点头，比起害怕，更多的是兴奋和激动。
就连去势手术她都熬过来了，更别说是这种手术呢？
可怎么说也是在身上动刀子，会觉得紧张也是在所难免。
飞机的速度固然已经很快了，可从杭州飞往芝加哥，要花的时间也不短，大概是 20 个小时左右吧，而且到了那里，时差也会颠倒，倒是有些让人头疼的事情。
好在出国旅行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于倒时差什么的，苏雨晴是从小习惯过来的。
苏雨晴拿出放在口袋里的身份证，看了又看，大拇指在性别那一栏不断地划动着，好像下一秒那里的“男”字，就会变成“女”字。
“真快呀，一晃三年呢……”她望着窗外的云朵，由衷地感叹道。
“对于我们来说，应该是，终于等到你回来了，这三年，很长很长……”母亲抚摸着苏雨晴的头发，温柔地笑着说道。
苏雨晴回头望着自己的母亲，突然发现，她老了。
回家的时候还没有仔细观察，今天才察觉到。
要知道苏雨晴的母亲可是很注重保养的。
可皱纹依然不知不觉地爬上了她的眼角，头发比过去似乎也稀疏一些，白头发倒是没有，但发丝的光泽却是不如从前了。
母亲也只是普通人，她当然也会老。
可苏雨晴却觉得惆怅，岁月呀……无情的刀呢。
对于苏雨晴来说，三年不长，也不短，但她身边有来来往往的人相伴，远远没有自己的父母觉得煎熬。
毕竟对于父母而言，孩子，那可是心头肉呀，不在身边，时时刻刻可都会去想的……
或许父母认同苏雨晴，很大的程度上并不是真的认同了，有一部分也是出于妥协吧。
妥协了之后，才慢慢地转化为认同。
苏雨晴的双马尾是母亲给她梳的，比她自己梳的要好看得多，早上梳头的时候母亲还在感慨，小时候，她就一直很想给苏雨晴扎辫子呢，只可惜她是个男孩儿，现在嘛，这个愿望，倒是实现了呢。
倚靠在舒服的座位上，苏雨晴脑袋一歪，睡着了。
她梦见了许多许多的事情，三年里的记忆，就像是走马灯般回放了一遍。
从一开始的离家出走，到最后的决心回去……
从一开始的迷茫彷徨，到后来的犹豫踌躇，再到最后的坚定和向往。
时间能改变太多太多……
记忆里的胡玉牛都变得有些模糊，只记得他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至于具体的长相，却是有些想不起来了。
张思凡的口头禅倒是还记忆犹新，但是也有很多方面变得模糊了。
除此之外，还有天语遥、方莜莜他们……
唯一记忆依然清晰的，大概也就只有林夕晨了吧。
嗯，对了，还有莫空。
苏雨晴也是从离家出走之后，才结交了那么多同类的朋友，经历了许多的第一次，比如第一次租房、第一次打工、第一次见到朋友死去、第一次……
太多太多。
有欢笑也有悲伤，但那一切终究还是过去了，剩下的，只是能够缅怀的回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