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莜莜和安念的故事(一)
离开时的决绝,让她从未清晰地想过,自己还有回来的一天。
她曾想,离开了,就是永远地离开了,哪怕不告诉他们,哪怕心中其实一直都在挂念着那个没有多少温暖的家,哪怕……有那么一点点的希翼,但那都只是镜花水月,想想就好,当不得真。
若幸福只存在于梦中,那唯有让梦继续,或是从梦中醒来。
谁都渴望着幸福的生活,也渴望着身边人的幸福,但同时,谁也知道那根本不现实,那是连想都不能去想的东西,因为若想了,就会陷进去,就会无法自拔,就会沦落进所谓甜蜜的陷阱里,永远都出不来。
所以她没想,她决绝,她让自己退无可退,她站在漆黑的此岸,隔着万丈深渊遥望着雪白的彼岸,以为自己斩断了联系,但她没想到,那深入了血液、融进了灵魂的联系,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她刻意地忘了,她不愿想起,她不愿面对,她转过身,无视那隔着深渊伸来的手臂,朝着漆黑的尽头,不断奔跑。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直到她清晰的、直面的、真实的、见证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想法,她才明白过来……
她很缺爱,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缺爱,有关爱,有喜爱,有热爱,还有着挚爱,她曾以为自己缺少的仅仅只是爱情,但现在她知道了,爱情只是一种,还有着亲情,友情,她只是从小得到的太少,还未品尝过这些到底是什么味道,就已经被撕裂的支离破碎了。
所以她渴望这些。
可是,事实不会因她的渴望,而改变,不接受便是不接受,不理解便是不理解,对于脾气火爆又固执的他来说,她的任何说辞,都只是苍白的解释,哪怕年老了,性子缓了些,面对自己不认同的东西,父亲还是如此的难以忍受。
她甚至在想,自己的回来,真的有意义吗?
还是说,她早已料到了现在,回来仅仅只是为了能看一眼这个家,见一见眼前这个抽着烟,白了头,明明说着凶狠的话,眉宇间却满是藏不住关怀的……父亲?
也许,确实,仅此而已吧。
对于她的改变,父亲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地拒绝接受,只是相较于几年前,脸上少了些决绝,多了些妥协……
这个中滋味,她懂得,父亲也一样懂得。
她知道,父亲只是想再坚持点什么,但这点什么,也在她即将再次离开家时,支离破碎。
满是褶皱的脸上,不经意间,落下了两行清泪,但神情还是那么严肃,那么强硬,一句话不说,紧抿着嘴,与她对视。
良久,她抿唇笑了笑。
她看到阿姨正挽着父亲的手,她看到了阿姨正冲着她笑,她想,在这个家里,似乎已经没有了她的位子,也难怪父亲难以接受她的改变,哪怕这是必然的结果,她也觉得,这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是多余的存在。
到最后,离别早已结束,她坐在火车座椅上,靠着窗,看着行驶列车外高速移动的景色,脑海里却还在浮动着父亲那一张饱含了太多情绪的脸,想着如果父亲接受了自己,又会如何?
想到尽头,她也想不出那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她得不到它,也想不到它,她与它的距离就像是天与地那么远,远得不切实际,永远都无法触摸到彼此。
所以,她想,下次,她还会回来,并不是想要去尝试什么,或得到什么,她仅仅只是觉得,那是一种……应该做的事罢了。
……
下了火车,出了站口,她放下白色的行李箱,边环顾四周寻找着某人的身影,边从挎包中拿出了白色的小米手机。
她摁出一个电话号码,没有丝毫迟疑地拨了出去。
“……喂?优子到了吗??”
电话刚一接通,马上就响起了一阵很是喜悦的声音。
她听着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我已经出了火车站了,现在正在广场上,你人呢?”
边说着,她边又继续打量起了四周,似乎打算从人群中分辨出他的身影,然而看了半天她也没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反而发现电话那边似乎没了声音。
“你怎么不说话?”
她感到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她才刚说完,电话就被无缘无故地挂断了。
结果还没等她从这一连串的意外中回过神来,一双坚实有力的大手就已把她牢牢抱在了怀里。
“……”
方莜莜顿感一脸懵逼,好半天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扒拉开那紧紧环在她腰侧的大手,却发现怎么扒拉都扒拉不动后,她便无奈又略显气愤道:“你这样真的好吗?安念……”
“嘛,你不觉得很惊喜吗?”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方莜莜扯了扯安念的手敷衍道:“是啊,如果可以的话,我差点就有惊有喜了……”
“还有,你准备抱到什么时候呢?”
似乎听出了方莜莜话里稍微有那么点不高兴的味道,安念嘿嘿一笑,很是果断地松开了紧紧环住方莜莜的双手,并解释道:“我这不是想你了嘛。”
“嗯嗯,我知道啦,所以我又没怪你嘛。”
他伸手重又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拖着行礼,一高一矮的俩人,就这样缓缓走出了火车站广场。来到路边左右看了看,一辆出租车正巧开过来,他招了招手,对放下车窗的的哥报了个地址后,就拉着她坐进了后座。
车稳稳地开着,的哥似乎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也就上车的时候和他聊了几句,之后便没了下文。他也没去的歌都说了些涩会那么,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了旁边人儿身上。
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风衣与黑色打底裤,长发披散在肩上,视线始终都落在窗外,像似在看着街景,目光却没有一点聚焦,反倒更像在想着什么。
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放在大腿上的手,他紧紧的捏了捏,终于把她的目光从窗外吸引了过来。
“在想什么呢?”
她先是低头看了看被安念紧紧握住的手,又抬头愣愣地看了安念好一会儿。
她自然是看懂了安念脸上的在乎与担心,这让她心里感到一暖,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在回家过年时所发生的事情与想法都告诉了安念。
说完后,她还真感到心里莫名轻松了些许。
听完了方莜莜的讲诉,安念思索了一阵后也感到颇为苦恼,对于这样的家庭关系,哪怕是最好的结局,对于方莜莜来说,也根本算不上好,等于说不管如何做,最终方莜莜都不会讨到一点的好。
不管是拖时间也好,还是回心转意也好,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在那个家中,早已没了她的位子,哪怕她放弃现在的一切,重新回到那个家,那也是今非昔比,完全就没有意义。
说来说去,唯一的办法,也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毕竟那还是她的父亲,哪怕她父亲并不接受,联系也绝不能断了。
“你也是这样觉得吗?”
“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寄希望于你父亲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回心转意了吧……”
俩人对视一眼,都无奈地叹了口气。
……
安念说,今天是大年初八,习俗上讲,在今天开门的商店在新的一年里都会生意兴隆、红红火火,所以他便定在了今天开店。
正巧方莜莜也是今天回,没办法之下,他只好打电话给一个朋友,让他过来奶茶店帮帮忙,自己跑去接人……
望着一脸笑容的正在奶茶店内忙着的橘子,方莜莜提着行李箱,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都已经这样了,方莜莜也懒得纠结了,把行李箱往店后面的储物室一扔,连工作服也不换了,直接就上了柜台。
“哟,这不是优子嘛。”侧脸看了方莜莜一眼,说的倒是惊喜的话,橘子脸上却一点笑意都没,“你原来还舍得回来啊?”
“……”
听着虽然有些不是滋味,但她也明白橘子就是这样一个人,要真和他计较,气死几回都不止。
就在方莜莜考虑着说些什么好时,身后换好工作服跟进柜台的安念突然插进话头道:“诶,我说你俩能别介不……等会儿下班关店了,一起去外面吃个饭?正好优子过完年也回来了,咱们也可以庆祝庆祝不是?”
“得了吧,我觉得我光吃狗粮就得吃饱咯。”
“谁让你自己不去找一个的?”
“那怪我咯?”
就着这毫无营养的话题,俩人还在继续,方莜莜却看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橘子是俩人在海宁生活了一年多里认识的唯一一个关系特别铁的朋友,当时俩人刚到海宁,人生地不熟的难免会遇到困难,俩人苦于找不到满意的租房,在中介所里转悠了几天,也一无所获,然后就遇到橙子。
橘子当时到中介所,是为了发布房屋出租的信息,俩人瞧着后,便找到了橘子,希望能略过中介费用,结果攀谈了一阵后,双方都很合得来,又住了一段时间,发现了互相的秘密后,更是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