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5 · 孤儿院（五）
苏雨晴和林清云盘腿就直接坐在那堆稻草上，而林清云则抱着小狗崽们和苏雨晴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实际上就是林清云在那自言自语，而苏雨晴则笑着看着她罢了，最多偶尔回应两句。
虽然孤儿院的孩子们生活在一个大集体之中，但相互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亲密，有不少人都相对比较孤僻，就算是林清云这样性格开朗的，也还是更喜欢和哥哥待在一起，而不是和其他的女孩子一起去玩。
她一个人玩着过家家的游戏，不禁让苏雨晴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的苏雨晴其实也没有太多的玩伴，因为她不喜欢男孩子玩的东西，可和女孩子们混迹在一起，又会被嘲笑，而且有些女孩子也会排挤她。
确实是有不排挤她的女孩子，可是终究是少数，她也不想让那少数不排挤她的女孩子被其他的女孩子排挤，所以很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待着。
在家里的时候就更加了，城市里的孩子没有玩伴，哪怕是隔壁邻居也不会有多么熟悉，而苏雨晴又是独生子女，在家里都是一个人。
每一次没事的时候，都是自己在和自己玩。
在更早一点的时候，家里虽然有电脑，但还没有给她买，所以她只能一个人在房间里玩玩具。
也就是那些毛绒娃娃，把它们摆在一起，将自己的思想拆分成好几份，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苏雨晴喜欢的游戏，因为那让她感觉好像自己的身边真的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陪伴着她玩耍一样。
但是玩得久了，却是会觉得更加寂寞，有时候玩着玩着，就觉得鼻子酸酸的，忍不住落下几滴泪来。
寂寞到了一种境界，大概就是那样子的吧。
或许许多寂寞的人，都有这样的感受。
而林清云，就和曾经的苏雨晴有几分相似，但有一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她还有一个关心她、爱护她的哥哥……
对于尚且年幼的林清云而言，哥哥就是她人生中难以割舍的另一半，相依为命的感情，也比一般的兄妹来得更加深厚一些。
相比苏雨晴这边神游天外，倒是莫空和林清雾正谈论着什么。
或许应该不能算是谈论，只是莫空在说，而林清雾在听着而已。
“能达到领养双胞胎的条件的人很多，可有这种条件，又需要领养孩子的人很少。”莫空把烟叼在嘴上，却没有点燃，这是他这段日子以来的一个习惯了，他已经很少抽烟了，但还是忍不住会咬在嘴里尝尝味道。
“嗯……”林清雾闷闷地点了点头，虽然尚且年幼，不过五六岁的样子，但天生聪慧的他，却是懂得莫空话里的意思。
林清雾作为哥哥，从小就肩负着保护妹妹的责任，所以相比天真的妹妹来说，他要更成熟一些。
“最好的结果，也是两家人同时领养你们俩，否则就会因为年龄太大而没有人领养你们，不说生活条件的改变，你希望你的妹妹以后也做一个文化不高的底层人吗？你不希望你的妹妹也去读高中和大学，体验一下那些更丰富多彩的人生吗？”莫空将嘴里叼着的香烟拿了下来，架在了耳朵上，“或许你可以忍受艰苦的生活，但是你不希望你妹妹穿更漂亮的衣服；能在床头摆满其他女孩子都应该有的毛绒玩具；可以经常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在路上时，也可以随意地品尝那些美味的食物吗？冰淇淋、蛋糕……”
莫空的一番话，不像是对一个孩子说的，倒像是对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人说的，不过，也有那么几分拐卖人口的感觉……
“我……想。”林清雾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地看着莫空，“你们……打算领养我妹妹吗？”
“嗯。”莫空点了点头，又轻轻拍了拍林清雾的肩膀，道，“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你比一般的孩子都还要成熟，而且以后，和你妹妹也不是没有了见面的机会。”
“……”林清雾的神色有些复杂，他皱着眉头，低头思索着，始终都没有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一直到玩得差不多了，众人才离开。
莫空之前一直都坐在洞窟外的草坪里，透过洞口和林清雾说话，这会儿也是第一个将他给拉了出来。
苏雨晴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也是被莫空最温柔对待的那一个。
不过，苏雨晴却有些患得患失的模样，小声地呢喃道：“我是不是胖了？”
一旁的莫空听得真切，不禁哑然失笑：“这洞口小，你出来费劲也是很正常的，你不仅不胖，其实还太瘦了。”
“是嘛？哼，如果我真吃胖了，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不会的，不管你是胖还是瘦，我都不会介意，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就好。”
“健健康康……真要那样就好了。”
“会的。”莫空安慰着苏雨晴，他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苏雨晴哪怕现在改用更好的药物，而且天天吃那些专门为她定制的营养食谱，也难以扭转那些药物带来的副作用，顶多是延缓而已，而且就算是现在吃的药，也并不是没有副作用的呢。
活到五十岁或许就差不多了，再长点，六十岁估计也就是极限了。
而苏雨晴自己的心中甚至更悲观，她觉得自己可能最多活到四十岁……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振作精神起来，最起码在还年轻的这段日子里，她不能荒废，要好好地享受青春呢，不然等以后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苏雨晴有女性特有的一种心态，她最担心的其实不是死亡，而是老去。
而据说像她这类“人造”的群体，衰老的速度，都非常的快。
年龄尚小的孩子们都总是很自由的，只要别跑出孤儿院，别去危险的地方，就可以随意活动，到处玩耍。
像之前林清雾和林清云那样带着莫空和苏雨晴去孤儿院外的小山头上，其实是属于偷偷溜出去的，所以自然不能在外面待上太久，老师会担心的。
虽然孩子们能自由活动，但每隔一段时间还是要清点一下人数的。
张思凡和董花火再一次和孤儿院方面讨论起了林清雾的事情，但是孤儿院的方面还是坚持要孩子自己同意，如果孩子怎么也不肯离开，那么他们也是不会放人的。
这种事情在孤儿院是常有发生，大部分都能得到解决，毕竟是孩子嘛，哄一哄，甚至骗一骗就好了，可想林清雾和林清云这样的兄妹，要是分开领养走的话，就不太方便了。
孤儿院这方面也再一次将林清云和林清雾叫到办公室里，而莫空也拉着苏雨晴走了进去。
“我们进去干嘛？”苏雨晴一脸地疑惑，却是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可又不太确信。
要知道领养孤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要有足够的家产，最好是要结婚的，没有结婚也可以，但条件要提高，并且如果领养异性的孤儿还需要更严格的个人资料以及后续的考察……
这一切莫空貌似都不具备，他已经脱离了家族，现在只是个普通的打工仔而已，最多还算是一个网络小说作者，更重要的是，他居住在台湾，难度也就是更加大了。
“你喜欢那个小女孩儿吗？”
“小女孩儿……你是说林清云吗？”
“嗯。”
“当然……是喜欢的啦……这么可爱的孩子，谁不喜欢呀……”
“那，我们领养她。”
“诶？！领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没有问题的。”
“可是……可是……”
“还没有准备好当妈妈？”
“……嗯。”
“其实是很想当的吧。”
“唔……”
“提前一点也无妨。”
“这……不太好吧……”
“可是这两个孩子就要分开了。”
“他们可以拒绝的。”苏雨晴说道，顺便对这个尊重孩子决定的孤儿院多加了几分好感，最起码，他们也是把孩子当作有自己独立思想的人来沟通的，而不是当作一份物件。
“那他们未来就只能是两个孤儿，就算有老师的关心，那也和亲人的关心是不同的，而且，还有许多对于普通人稀松平常的东西，他们都得不到，或许运气不好的话，一辈子都只能过穷苦的生活。”
“虽然是这样没错，可总觉得像是在拐卖人口诶……”
“我们是在领养孩子。”
“那你可以领养他们两个吗？把一对双胞胎拆开……唔……”
“不行。”莫空摇了摇头，“不是不能，而是不行。”
“为什么？”
“因为……他们在一起的未来，是不好的未来。”
“诶？别胡说呀……”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我不要领养，我不希望他们俩被拆散，就算过穷苦的日子，可兄妹能在一起，不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苏雨晴如是说道，倒是让莫空有些诧异了。
“……我尊重你的决定。”莫空无奈地点了点头，“你不后悔吗？”
“不呀，有缘的人自然会聚在一起的，我没有办法领养她，其实只是命中注定没有缘分而已，没什么好伤心的啦，反正……以后还能来的嘛……”
苏雨晴说着违心的话，神色也有些躲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