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3 · 咖啡死了（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失去很多，也会得到很多。
可是最重要的东西，却总会越来越少，就算用别的东西代替，也终究不是那样东西了。
就像是一串已经过世了的外婆送的手链，在某一次丢失之后，即使再买一条一模一样的回来，也终究代替不了原来那串手链在心中的位置了。
因为其中所蕴含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
珍贵的东西并非难以获得，只是在失去了以后，就几乎没有办法再找回来了。
关系密切的亲人和关系最好的朋友，这些都无疑是人生中最珍贵的东西，是没有办法用钱去衡量的。
现在是晚上六点，但是窗外的天空却是如同泼上了黑色墨水一般漆黑，连一点点的星光都看不见，就连人造的灯光，都仿佛在这台风的压迫下变得昏暗和朦胧起来。
台风发出的声音，暗合着某种韵律，就像是催眠曲一样，让人即使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下，也能安然入睡。
大概是今天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吧，苏雨晴感觉格外的困。
嗜睡，也是服用雌性激素后的一个典型现象。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总是很嗜睡的，也有人是偶尔比较嗜睡，相比一般人，犯困的时候比较多一些而已，而且嗜睡的人，有时候也是会失眠的。
这些事情苏雨晴都遇上过，到底是嗜睡还是失眠，完全就是看那一天的身体状况了。
六点钟，苏雨晴就已经关了灯躺在了床上。
脑子有些乱乱的，无法集中注意力，就好像喝醉了酒一样，除了头晕得想睡觉，就不想做其他的事情了。
脑海中的某种直觉告诉她，或许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却怎么也驱散不了那层迷雾，不知道要发生的到底是什么。
或许只是放在桌上的茶水要冷了，而苏雨晴却还没喝；又或者是冰箱里的食物不够了，明天的早餐只能到外面去买来吃了；还有可能是那个缺了一角的椅子明天或许会掉下一根钉子……
诸如这样的小事，都会产生猛龙模糊的直觉，也就是预感，但却很难看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
苏雨晴已经习惯了偶尔会产生这样的感觉，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平缓了心情，安然入眠了。
曲奇在一旁打着呼噜，发出不大也不小的声音，在睡觉的时候打呼噜，对于动物而言，这是进入深层次的睡眠的表现，也是对身边环境信任，感觉自身很安全的表现。
不过，以前的时候，曲奇是不会打呼噜的，也是进入了中年以后，才有了这么一个睡觉打呼噜的习惯。
曲奇和苏雨晴在一起生活都已经三年了，而它见到她的时候，最起码也有一两岁了，四五岁大的猫，也就是相当于人类的三四十岁了呢。
大多数的流浪猫的平均寿命，其实也就止步于此了。
只有家猫会相对活的时间更长一些。
还是那个梦境，只是和往日有些不同的是，这梦境并非一片漆黑的午夜，而是好像从地平线处有着朦胧的，淡淡的光芒照射过来的样子。
就像是凌晨四五点的天空一样。
难道这个梦境，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缓缓地变成白天吗？
苏雨晴带着这个疑惑，来到了晃动的秋千旁。
秋千上没有人，只是在边上支了一个帐篷，帐篷不大，甚至连大人都钻不进去吧，也就只有小孩子才可以在里面休息睡觉了。
小男孩儿就坐在帐篷的门口，在他的面前生着一个火堆，火焰燃烧着木柴，发出如同油炸土豆般的声响。
那是木柴里的油脂被点燃后发出的声音。
小男孩儿在烤着火，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缓缓地喝着。
走到这里的时候，苏雨晴才感觉到冷，回头四顾的时候，四周不知何时竟然已被冰雪覆盖，那种冷，是刺骨般的冷……
“坐下来喝杯茶吧。”小男孩儿如是说着，将篝火上的茶壶拿起，又从帐篷里拿出另一个杯子，倒满白开水后，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苏雨晴。
“好冷呀。”苏雨晴搓着手说道，明明只是梦境而已，为什么会有这么真实的寒冷感觉？
“突然就下起了雪，或许，和你有关吧。”小男孩儿捧着杯子说道。
“和我？有关？”
“嗯。”
小男孩儿好像不愿意多说，而苏雨晴也听得糊里糊涂的，像是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
“你真的不打算想办法出去吗？”苏雨晴继续了上一个梦的话题。
这个梦境很奇怪，虽然每一次的感觉不同，但是又是可以连贯起来的，梦境中的小男孩儿仿佛是一个有自己记忆的真人，会把每一次和苏雨晴见面时说过的话都记下来。
“等天亮了，我自然也就出去了。”小男孩儿平静地下了逐客令，“你也该离开了。”
“诶？”
梦境的世界一如往常一样，变成泡沫破碎，然后消失了。
苏雨晴的梦境中一片漆黑，而后，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舔着她的脸，脖子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耳边响起了若隐若无的猫叫声。
“喵……喵……”
刚开始的时候还很轻缓，而到了后来，却变得急促起来，而且声音也愈发清晰，身体上的触感也越来越明显，这意味着，苏雨晴将要醒来了。
睁开眼睛，屋子里是漆黑的一片，苏雨晴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灯的开关，就看见曲奇正趴在她的胸口，舔着她的脸颊。
“唔……怎么了？曲奇？”苏雨晴有些疑惑地问道，后者自然没办法用人类的语言来回答，只是有些焦急地在床上窜来窜去的。
苏雨晴看了一眼时钟，现在是八点半，而且是晚上的八点半。
这意味着她躺下去，才睡了两个多小时而已。
“好啦，曲奇，别闹了，睡觉了……虽然今天是睡得比较早啦……”苏雨晴疲惫地摸了摸曲奇的脑袋，重新把上半身缩回被子里，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但是曲奇却再一次用爪子拍着她，苏雨晴只得无奈地睁开眼睛，虽然觉得很困，但还是勉强打起精神问道：“到底怎么了呀？”
还是早点把事情给解决的好，不然等下睡着了之后曲奇还要再吵醒她，那可就头疼了呢。
“喵！”曲奇用十分焦急且尖锐的声音叫着，从床上跳了下去，然后几个跳跃，灵巧地窜到了桌子上，站在了咖啡的窝旁——实际上就是一个铺了破布的小纸盒而已。
“喵！喵！”曲奇用力地拍着纸盒，里面却没有任何的响应，苏雨晴也本能地察觉到哪里不对，揉了揉眼睛，将房间的灯都打开了，然后走到了纸盒旁。
在看到躺在纸盒里的咖啡时，苏雨晴的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咖啡安静地趴在那里，但却没有了生命的气息，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咖啡的身体，只剩下了淡淡的体温，更多的则是冰冷。
没有呼吸，胸腔也没有起伏，身躯也已经僵硬……
一切的迹象都表明，咖啡……死了。
它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呕吐或者拉稀，显然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或许，是它真的太老了，所以安静地离开了人世吧。
但是苏雨晴却不希望见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即使咖啡已经失去了呼吸，苏雨晴却还早告诉着自己，它身上还残留着体温，还没有死去太长时间，说不定还可以再活过来！
就算是心跳停止了的人，不也可以再复苏吗？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苏雨晴焦急地自语着，突然想起了风音，宠物店里，或许有办法可以让咖啡重新醒过来！
毕竟风音也算是一名兽医了……
但是，今天刮那么大的台风，风音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风音姐，风音姐……”苏雨晴焦急地翻看着电话薄，总算是找到了风音的电话号码，而后拨通，打了过去。
“喂？”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还很精神，背景中好像还有着猫叫和犬吠之声，顿时让苏雨晴心神大定，最起码有八成的几率，风音还待在宠物店里。
“风音姐！你现在，还在店里吗？”
“嗯，还在呀，不过，也快关门了，反正也没生意嘛。”
“风音姐，我马上过来！”
“诶？怎……”风音的话还没问完，苏雨晴就将电话给挂掉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出发，她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穿起来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十分匆忙地套在身上，头发也来不及打理，只是拿着那个装着咖啡的盒子和家里的钥匙，飞快地跑了出去。
曲奇被一个人丢在家中，隔着门焦急地叫着。
或许，它也想陪苏雨晴一起去吧。
但是这种时候，苏雨晴已经完全顾不上它了。
在外人看来，或许苏雨晴为了一只老鼠做这样的事情很可笑，但对于苏雨晴而言，却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在失去了林夕晨之后，她真的不想再失去其他的东西了。
曲奇和咖啡，是她身边仅剩的朋友了，或者，应该称之为家人更为合适吧。
“咖啡，坚持住，坚持住，坚持住……”苏雨晴喃喃地说着，恨不得自己能用比光还快的速度到达宠物店的门口。
可那毕竟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现在，只能跑，用力地奔跑，用力地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