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莜莜和安念的故事(十五)
再一次来到了那游乐场,只是这一次除了橘子与姜琳俩人外,随行的还有一名少年道士,那少年道士名唤张诚,长着一张清秀的娃娃脸,一开始橘子还以为人家只有十几岁的年纪,之后聊过后才知晓张诚也已经二十好几了。
张诚是一名弃婴,他不知道他的父母为什么会抛弃他,他只知道,他的父母把他抛弃在静虚宫道观门口青石台阶旁的凉亭内,任他自生自灭,却幸得与师傅相遇,才得以入道门至今。
橘子问张诚:“你不恨你父母吗?”
张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后又接着摇了摇头,他说:“一开始不恨,因为还什么都不知道。后来恨,因为又慢慢知道了一些。最后不恨,因为知道与不知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橘子听着是一头的雾水,但也没急着发问,少说她也是花了那么多时间去看了许多理论书籍的人,一时懵逼了而已,不代表她就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这句话的意思也很显浅,并不如何深奥,其中也没有什么玄机,但橘子却明白了张诚所想表达的想法。
蓦然间,橘子也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特别是那个在她心中从未有留下过一点温馨回忆的母亲,她忍不住在心底里问着自己,她又恨不恨她的母亲呢?
恨不恨带给了她这样家庭的父母呢?
她根本不知道藏在自己心底的答案会是什么。
说恨,她确实恨母亲,但说不恨,也未尝不可,毕竟那是她的母亲,那也是她的父亲,是生她养她照顾她的父母,她清楚自己不该恨他们。
可是,她又该怎么办呢?
那一抹细微的忧愁,被身旁一直观察着橘子的张诚看进眼底,唇角微微上扬,他说道:“恨与不恨,其实同样没有什么区别。”
“……”
橘子微微一怔,侧脸看了张诚那张微笑的样子好半会儿,才紧了紧握住姜琳的右手沉声说道:“你知道你将要前往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地方吗?”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来到游乐场的鬼屋前,但不知为何,那平时一直守在鬼屋前的工作人员此刻却不见了踪影,而那鬼屋的大门也被紧紧地关闭着,连一丝光亮都透不进去。
少年道士张诚笑了笑,他伸手解开背在身上的白色包裹,从中取出一个八卦罗盘,边对着那封闭的鬼屋一阵摆弄,边说道:“我自然知道自己将要去往的是什么地方。”
“……”
橘子无言。
在这片刻功夫中,那张诚似乎也已经做完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几步上前撕开贴在门上的封条,并推开门转身朝橘子招了招手道:“进来吧。”
轻咬着下唇,橘子迟疑了片刻后,还是牵着姜琳的手,慢慢地、慢慢地走进了那宛如噬人巨兽的漆黑鬼屋内……
望着张诚走在前头的挺直背影,橘子不知自己该怎么去想。
明明素不相识,那老道长却愿意让这少年道士陪着自己去出入这样一个险地,特别是当听了张诚讲诉自己是被他师傅包养的弃婴后,橘子便更加的觉得不安与怀疑。
她不知道那老道长分明极为清楚那处祭坛的来历,又为何愿意让自己从小养大的徒弟,陪着她一起涉险?
唯一的可能,便是那地底祭坛里有着他们一直想要的东西。
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老道长会让他的得意徒弟陪俩人走上这么一着了。
然而她却万万没有想到,三人一起进入,出来时,却只有她一人……
当她逃出来时,那鬼屋连带着附近一片的地面全都开始了塌陷,最后把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她呆呆地跪坐在塌陷而成的深坑边缘处,低头望着那片似乎还有着黑色雾气翻腾的地底,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这一坐,便就是几个小时,直到附近的人报了警,呼啸着警笛声的警车来到了现场,几名人民警察注意到了她,小跑着来到她的身边把她扶了起来。
警察见深坑附近只有她一人,便向她询问现场的情况,她却一声不吭,不管警察怎么说,怎么问,她就都像是失了魂一般,无动于衷。
警察没有办法,只好开着警车,载着她去医院做个了全面的检查,检查结果是精神受到了极大打击与刺激,从而导致神智不太清醒,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安排好她的住院后,医生告诉警察,如果恢复得好,大概几天就能恢复正常,但如果恢复得不好,则很有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警察听后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无奈地通知了她的家属,告诉她的父母她的情况后,并交代之后如果她好转了,请一定要通知他们。
她的父母满脸担心地点头答应警察——不,应该说只有她的父亲是满脸的担心与痛苦,而她的母亲,脸上除了一点点难得的担心外,其余的却全都是嫌弃与不耐。
似乎还抱怨了几声,旁边她的父亲听到了,微皱着眉头忍不住轻声说了她的母亲两句,结果这一下却就点燃了她母亲的怒火,连场合都不分地就开始朝她父亲怒骂了起来。
一旁正在给另一床病人换药的护士见状,忙不迭地朝她母亲呵斥了几句,让她不要在公共场合里大声说话。
她的母亲一开始还不太乐意,但心里也知道这里是病人休息的地方,不能在这里大吵大闹,便气愤地瞪了她的父亲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病房。
望着她母亲离开的方向,她的父亲忍不住握紧了抓住她的手,还长长叹了口气……
在那之后,她的母亲一次都未曾看望过她,只有她的父亲,日复一日地来到她的病房中陪她说话,跟她讲故事,喂她吃饭,照顾她的点点滴滴……
……
“……哎呀,饭菜都凉了呢。”原本讲着故事时,橘子还是一脸淡漠中深藏着些许眷恋的模样,但此刻却马上又恢复到了那副喜笑颜开的样子道:“咱们今天就先讲到这里哈!下次你们要还想听我的故事,我再接着跟你们讲。”
说完,她一抬手中不知何时又满上的酒杯,朝两人挑了挑眉道:“而现在嘛……说好了不醉不归,可不能不算数哦?”
被橘子这么一打岔,本还没从橘子所讲的故事里回过神来的俩人,此刻对视了一眼,皆苦笑了一声,并从那无边的悲伤中退了出来,虽心中还是挺难受的,但俩人仍旧强自陪橘子笑着,举杯一饮而尽。
很多话,其实三人都心知肚明,但橘子一直都是要强的人,她不愿意露出软弱的样子,不主动祈求他人的安慰,若俩人擅自说出口,只怕会惹得橘子很是不开心。
所以俩人一杯接一杯地倒着酒,哪怕安念知道俩人都喝不来酒,但此时此刻他也没去管那许多了,因为一切都在酒里,只能一杯饮,再杯饮,杯杯饮,直喝的昏天黑地,又人事不知的倒在了地上,也只有这时,那股悲伤的劲头,才缓缓消失殆尽。
一旁在角落里边看着书,边守着店,亦是关注着三人那一桌的吴哥,当发现三人都醉醺醺地趴在了桌上时,终于是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他起身喊醒在楼上睡觉的老婆,一起帮忙把三人抬进了里屋内。
因安念是唯一的男生,所以吴哥便把安念安置在了沙发上并盖上了被子,而方莜莜与橘子则被他老婆给一一抱进了客房,共睡一张客房的床。
第二天上午一早是安念第一个醒来,不为别的,只因为是被尿给憋醒的,急急忙忙地起身掀开被子,熟门熟路地就找到了厨房边的厕所,狠狠发泄了一通。
等尿急解决了,安念的意识才稍微清醒了些许,回过神来环顾四周,便发现了这里是在吴哥的家里。
抬头看向摆在客厅墙上的壁钟,上面的时间已经是十点多快十一点了。
正巧这个时候吴哥从屋外进来了,瞧见安念醒了,便笑打了声招呼道:“昨晚睡得还好吧?”
“还好……”安念脑仁还有些疼——不,应该说昨晚酩酊大醉后,此时他真是全身都疼,特别是胃里,才刚说了几个字,他就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赶忙转身冲进了厕所里一阵狂吐。
看着安念消失在客厅里的身影,吴哥失笑地摇了摇头,等安念吐完出来了,他端给安念一杯蜂蜜水道:“喝了吧,会好受许多的。”
“嗯……”连看都没看,难受死了的安念一把接过吴哥递过来的白色塑料杯子,当酒一样地一饮而尽。
直看得吴哥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安念也不介意,他确实觉得这杯蜂蜜水喝下去后,肚子里好受了许多,连头疼的症状似乎都好了很多。
把杯子随手放在客厅铺有绿色桌布的餐桌上,安念四下望了望道:“她们呢?”
这个她们,吴哥自然知道指的是谁,他伸手指了指靠门的那间房道:“喏,都在里面。”
“里面?”安念先是一愣,随后才瞪大了眼睛道:“我记得那客房里面应该就一张床吧?”
“是啊?怎么了?”吴哥一怔,很是不解。
安念闻言,顿时哭笑不得的说道:“怎么了?我也想知道里面现在到底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