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9 · 大黑狗
“正准备去找你呢。”莫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正好遇上了从另一条路里走出来的秋易。
两个人就在这分开的地方再一次交汇在了一起，仿佛是命运一样。
虽然说他们俩人本就是准备再去找对方一同回去的。
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仅仅只是一起来了，所以也打算一起回去而已。
“嗯……你也……祭拜完了？”
“是啊……”莫空轻轻地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惆怅的样子，或许是想到了一些还未发生的事情和已经发生了的事情吧。
“你的那个朋友，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秋易忍不住问道，或许是觉得回去的路太长，所以想要找个话题边走边说吧。
“我的那个朋友啊……”莫空陷入了沉思，回想起的显然并不仅仅只是胡玉牛的事情而已，事实上，他和胡玉牛见面的次数也并不多，只有那么几次而已，他想到的，是一连串的事情，当然这些他都不会和秋易说，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很多事情是没有必要知道的，所以莫空只是微微笑了笑，带着些许的调侃说道，“他啊……他写文写得很好，后来……他死了。”
“没了？”
“没了。”事实上这只是莫空随便扯的谎而已，当然不会有什么太过详尽的细节，“这叫故事梗概，如果真要说的话，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了。”
“那就随便说说吧，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莫空摸了摸下巴，常年写小说的他，随便捏造出一个故事来并非难事，所以很快就构思出了一段，既然秋易想要听故事，那他也就勉为其难地满足了他一下。
当然，故事的真实度，就只能说是有待考证了。
从公墓走回到他们所居住着的小区，要走的路说长不长，说不长也长，总之能聊的东西肯定不少。
“你可真能侃啊，不愧是写小说的。”秋易感叹道。
“呵呵，没有，我就是瞎扯而已，这些都是从乱七八糟的书上看来的，只有百分之十的真实度，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就全靠编了。”
“能扯也是一个本事啊！”
时间一晃眼就过去，本来觉得漫长的路也已经要走到了头，二人都走到了小区门口，这里空无一人，就连平时安分看门的保安大叔，这会儿都不知道偷偷跑到哪去了。
也是，就算保安亭不放假，可保安大叔，也要去过春节的嘛，说不定是趁着空闲的时间，跑到哪里去走亲访友了。
一路上，也是一个人都没遇到，虽然偶尔有些车子开过，可坐在车里的人，和走在大街上的人，带来的感觉肯定是不同的嘛，前者显得冰冷，后者才能带来些许的人味。
“感觉这个城市好像只剩下了你我一样。”秋易感叹道，或许他是在怀念他那已逝去了的父母吧。
“呵呵！其实有时候感受一下这种空城的感觉也是很不错的，寂寞固然能使人发狂，可也能让人变成明悟道理的哲学家。”
“这是不是充分说明了哲学家都是闲得蛋疼？”
“可以这么说。”莫空深吸了口烟，将他微笑的脸掩藏在了一团灰色的烟雾之中。
二人悠哉地走进小区里，在小区的楼下，却是看见了一个因为染上了灰尘，所以有些发黑的泡沫盒，在泡沫盒里，趴着一只瘦骨嶙峋的狗。
这是一条大黑狗，它的骨架很大，可肉却几乎没有，好像已经饿了很长时间似的。
它的身上还有一些不太明显的伤口，好像是被同类的牙齿咬出来的。
伤口已经结痂愈合，只有一些被血水染红的毛发述说着曾经发生的一些事情。
这样大的一只狗，单挑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对手，特别是在城市里的流浪狗体形都普遍偏小的情况下，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它被一群狗给从原本属于它的地盘里给赶了出来。
好狗也不敌狗多啊，这也是正常的事情。
像这种大黑狗，虽然体格强壮，可要吃的食物也多，消耗比较大，除非有专门的人喂养它，否则它每天都是很难吃饱的。
狗群也是很现实的，在它无法带领群狗，还消耗大量食物的时候，就会被驱逐出去。
其实，莫空认得这只狗，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它就是那只天语遥经常去喂养的大黑狗，可是自从天语遥出事了以后，就很少去找它了，而那些曾经她手底下的小混混，也早已散伙，根本不可能代替天语遥每天去给大黑狗喂食。
久而久之，它就从一只有人喂养的狗彻底沦落为了流浪狗。
对于狗而言，或许就相当于从天堂跌回了凡间的感觉吧。
在垃圾桶里翻找酸臭腐烂的食物的感觉，和有人喂新鲜食物的感觉可是不同的。
而且被喂养的时间久了，很多东西都会退化，就像大黑狗，其实已经不太适应完全流浪的生活了呢。
大黑狗抬起眼皮子，有气无力地看了莫空一眼，好像还记得他。
对于狗来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实在太过复杂，它可能也只是单纯地认为莫空是自己曾经的那个主人的朋友吧。
以前大黑狗虽然没有家，但其实也就相当于被散养了而已。
一个可怜的家伙。
莫空在心里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在说现在已经精神有了严重问题的天语遥，还是大黑狗呢。
或许二者皆有吧。
“唑唑。”秋易靠近大黑狗，唑了唑嘴，让本来已经又闭上眼睛的大黑狗睁开了眼睛，这样的声音对于狗来说，就相当于人类要给它们食物了，而且不用去教，这种本能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好像是千百年的遗传基因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一般。
“可惜……我没带吃的。”秋易伸手摸了摸大黑狗那干枯发黄的毛发，有些遗憾地说道，无论他怎么掏口袋，里面也只有一串钥匙和一个打火机而已。
而且那个打火机还是莫空放在他那的……
“我也没带。”莫空有些淡漠地说道，好像对大黑狗的生死并不放在心上，或许是见得多了，人也会变得冷漠起来吧，“算了，走吧，外面太冷了。”
秋易回头看了看大黑狗，怀揣着心事上了天台，在打开天台的门走上去的时候，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觉得那只狗怪可怜的……”
“你的爱心太泛滥了。”莫空淡淡地说道，语气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单纯的就事论事，“这天底下吃不饱饭的流浪狗太多了，你总不可能一个一个地去救过来吧？”
“尽我所能。”秋易攥紧了拳头，年少的脸上还写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或许只有小孩子才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或许只有他这样的少年才会爱心泛滥吧。
每一个人其实都是从那种青涩的年代走过来的，但是再回首时，却总是无法理解处于自己曾经待过的那个年龄的其他人。
就好像小时候见到乞丐都觉得可怜，会把自己口袋里仅有的零花钱放进那些乞丐的破碗里，而长大后看到这样做的小孩子，却只会觉得可笑，或者，还有一丝的惆怅吧。
长大，改变了一个人太多太多。
莫空有些愣神，这是很少见的事情，他也陷入了曾经的回忆中，他也曾经历过许多，也曾年少轻狂，也曾对世界充满善意……
“去吧，我的房间里还有几根香肠，等下一起带下去。”莫空摸了摸鼻子，用相比他那波澜起伏的内心平淡得多的语气说道。
无论心中想着什么，表面上也总是表现得淡然，这就是长大后所带来的东西，谈不上是好，还是坏……
“嗯，我记得我还有一些小鱼干。”
“老兄，小鱼干是喂猫的吧？”莫空笑着吐槽道，这样子说话的方式没由来地让他感到一阵轻松。
“如果真的饿了的话，不会那么挑剔的吧？”
就这样，二人从各自的房间里找出了一些大黑狗可能会喜欢吃的食物，一并带到了楼下。
莫空将他拿来的那些食物递给秋易让他来喂，然后他就叼着烟站到了一旁。
在这飘着皑皑白雪的天气里，站在外面吹着冷风，还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更想回到那温暖些的房间里去。
但他还是想看着这个爱心泛滥的少年，对这只大黑狗会做到什么程度，是只喂上些吃的呢，还是会将它带回家收养？
或许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哪怕再想那么做，也得考虑一下自身的条件才行呢。
虽说楼顶的天台似乎是一个挺适合养狗的场所，一般的人家，可没有那么大的“院子”呢。
大黑狗看到秋易带着食物蹲到了它的旁边，马上就想到了什么，非常通人性地将下巴搁到了泡沫盒上，然后伸出舌头缓缓地舔了舔他的手心。
它看起来真的很累，也没什么力气，所以哪怕心中激动，恐怕也不会有太大幅度的动作来表示。
就算是用力摇几下尾巴，都会消耗掉它所剩无几的体力。
“这狗，还挺乖的。”莫空吐了个烟圈，轻笑道。
“是啊，好通人性呢。”
秋易说着，将一根火腿肠剥开，然后缓缓地凑到了大黑狗的嘴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