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 · 林欲静而风不止
窗外的狂风呼啸着，像是要来一场畅快淋漓的雨。
张思凡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电脑中 word 文档段落后一竖的光标不急不缓地闪烁着，就像这不断从指缝中流逝而过的时间一样。
“张思凡，你又在发呆了。”张思凡身旁的女员工说道，在公司里，大家几乎都和张思凡很熟络，毕竟他也是一个善于交谈的人嘛，而且也总能带来许多笑料，大家和他的关系都不错，特别是坐在张思凡身旁的这位年轻的女职工，更是自认为和张思凡很熟，而且……她好像对张思凡有些意思的样子。
因为她的注意力总是在张思凡的身上。
“嗯……”张思凡敷衍式地回答道，却依然没有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依然呆呆地看着，好像能看到那狂风吹动的轨迹一样。
明明是春天，却好像比冬天还要寒冷。
远处河边的小树林被吹得东倒西歪的，晃动不已。
那些树木都在很努力地让自己保持稳定不要乱摇晃，但依然难以抵挡这猛烈的狂风。
张思凡打开窗，将手伸了出去，又马上给缩了回来。
那狂风冰冷得好像要一下子就把张思凡的手都给冻成冰块一样。
冥冥之中，他的心中好像生起了某种预兆，似乎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如果不是张思凡自己的话，那就应该是身边的某个人了吧……
或者是，某些人？
张思凡望着那不断晃动着的大树，突然心生感慨。
林欲静，而风不止呐……
终于，他又将视线挪回到了电脑前，但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大脑里乱糟糟的，那一行行的文字在他此刻的眼中，就像是天书一样，哪怕盯着看很久，也一点都看不懂。
想要集中注意力去工作，却怎么也做不到。
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天的梦，虽然只是梦境，但是梦境中的孙昊表现出来的态度却给张思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虽然只是梦，可却好像真的划了一道伤口一样，而那道伤口，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愈合。
孙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张思凡悠悠地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趴在了桌上，眉头微微皱着，感觉脑袋因为这些乱糟糟的事情而涨得生疼。
“你没事吧？”一旁的女职员问道。
“还好……”
“要不你把文件发给我，我帮你做吧。”
“呃……”
“没事的，同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嘛。”这名女员工说着，还朝张思凡抛了个媚眼，像是暗示着什么。
只可惜张思凡对此毫无反应，或许是没有注意到，也有可能是注意到了，也不想理会吧。
“谢谢你了。”
“客气客气，改天请我吃餐饭就好啦！”
“嗯……”张思凡依然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然后一头埋在了办公桌上，睡着了。
一旁的女员工也只能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便一心扑到了工作上，因为她完成了自己的这一份，还得把张思凡的这一份给做完呢。
“起床啦，下班了。”正做着浑浑噩噩的梦的张思凡被推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看着推醒自己的女员工，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强作精神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才趴着的时间太久，站起来的速度又太快，以至于大脑一阵眩晕，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小心！你……你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明天还是向经理请假吧。”一旁的女员工赶紧扶住了张思凡，关切地说道。
“我没事。”张思凡摇了摇头，说道。
一天的上班结束了，他独自一人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只觉得这冰冷的风吹得人脸颊都有些疼。
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不断地刺入着皮肤一样。
父母从那一天自己负气走了以后，就没有再打电话过来过，也让张思凡感觉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虽然现在才初八，那件事儿也没过去几天。
但那被抛弃的感觉却是时不时地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张思凡的手机铃响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自己的母亲打来的。
刚才就在想他们，结果马上就打来了电话，这也太巧了些。
他看着这不断响铃震动的电话，却有些犹豫是不是要接。
他怕接通了以后，等来的是他最害怕的答案——父母不再要他回去了。
“喂？思凡啊。”最终，张思凡还是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一如记忆中那般温柔。
“妈……”
“嗯，又去了外面住，最近过得还习惯吗？这两天温度又下降了不少，记得多穿点衣服，你行李箱里我记得我给你放了一件大毛衣的，穿那件，又保暖又舒服……”
原来让张思凡很头疼的唠叨，今天却让张思凡听得鼻子有些酸酸的。
有点想哭。
但还是忍住了。
上次的事情就像根本没发生一样，母亲打来的电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想他了，所以给他打个电话，关心关心他……
即时隔着不知道多远，也依然总在为着他操心，总在挂念着他。
张思凡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也太过小心眼了，自己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嫌弃自己呢？那件事无论是谁错在先，张思凡都应该为此而道歉。
道歉的不是自己的表弟，而是自己的父母呐……
“妈……那天的事……我……”张思凡的上嘴唇和下嘴唇不断触碰着，蠕动着，却难以将“对不起”这简单的三个字给说出口来。
“啊？那件事啊，没事，你有那种反应也算正常，可人家毕竟是客人，我当时也不能骂你表弟啊，当然就只能说你了。”
“我……嗯……”
“哈哈，你不会以为妈在生你的气吧？我要是因为这点事就生气，那你从小长大，我不得气死了？你做的让妈生气上火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嘿嘿……”张思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确实，年幼的张思凡可是相当调皮的，基本三天两头就要弄出个小祸端来，是村子里有名的捣蛋鬼。
这个性格，到了现在虽然是收敛了许多，但还依然保留着呢。
他记得最清楚的那一次就是在田边空地上玩火柴，结果把自己老爸砍了一个星期，放在那晒干的柴火给全烧光了。
还差点把旁边的柴房给烧掉。
仔细想来，其实做的事情和那天的小表弟也差不多吧。
人嘛，总是有调皮捣蛋的时候，想一想自己的父母能尽量宽容地容忍着自己慢慢长大，也是一件相当伟大的事情呢。
“出门在外，不能这么冲动，不然会坏事儿的，知道了吗，自己的父母啊亲戚啊，其实倒还无所谓了呢。”
“嗯……”
“思凡，你快毕业了吧？”
“是啊。”
“嗯，毕业了以后想去做什么？”
“还没想好……”
“你这小子，果然是不为自己做计划的啊。”
“唔……”
“好了，没什么事儿了。”
“嗯，老妈拜拜。”
“臭小子，有时间，也打个电话回来啊。”张思凡的母亲这样半认真半开玩笑地抱怨着，没等张思凡回答，就将电话给挂断了。
张思凡看着那屏幕已经熄灭了的手机，小声地自语道：“爸，妈，对不起……”
所道歉的，自然不是负气出走的事情。
而张思凡选择走向做一个女人这条路的事情。
这件事儿，他到现在都还瞒着自己的父母呢。
他现在，再一次动摇，再一次犹豫了。
他到底应不应该去做一个女人？还是说，就此回头？
可现在就算回头，恐怕也不算一个正常的男人了吧？
本来他都已经决定了，暑假就去做去势手术，而现在，也再一次变得摇摆不定起来。
选择，永远都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特别是那种无论选择哪一个，都会让人觉得无比痛苦和艰难的事情呢。
难道说今天的心悸和头疼，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吗？
张思凡漫不经心地走着路，想着心事，走到了家门口。
他敲了敲门，开门的却是一个满脸雀斑的中年女人。
“你是？”中年女人疑惑地问道。
“呃？”张思凡疑惑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门牌号，没错，这确实是合租房的门派号啊，他又朝房间里看去，却发现房间的格局和合租房的完全不一样。
不用多问，也知道是走错路了。
他总算是清醒了过来，揉了揉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脑袋，赶紧低头说了声：“不好意思，走错了。”
又掉头离去。
原来他刚才是走到了边上的那幢楼里。
心不在焉走错了路，也不算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不过刚才走错路却是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也不打算再去思考那些让人无比头疼的复杂问题了。
放空思绪，去想一些更有趣的事情，比如游戏里今天要和哪个帮会打架，比如电视剧接下来会发展到什么样的剧情，比如昨天晚上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的综艺节目，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反倒是这样，让张思凡感觉轻松了许多。
果然，人呐，就不能总去想那些负面的事情，虽然人们总是说，想要看得远，就得去想那些可能会发生的不好的事情，这样才有心理准备，才可以做好补救的措施。
如果是这样的话，张思凡倒是宁愿做一个没有远见的愚人，最起码，那样会获得简单的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