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7 · 世界崩坏
“……”胡玉牛咬紧了牙关，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在面对这种事情时，他必须得保持冷静，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现在那些人都还只是猜测而已，只要自己不要表现出来，慢慢地这些谣言就会褪去……
但是他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四周的大妈们不断地议论着，让他的心情有些崩溃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一切就暴露了？
为什么她们会猜到这些？
这些大妈怎么会懂这种事情的？
冥冥之中都好像有着一只手在缓缓地推动着，让胡玉牛感到惶恐和愤怒。
在别人看来，他只是站在原地愣了好长时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对于胡玉牛来说，却好像所有人的目光依然落在他的身上，所有人也都在谈论着他的事情一样。
恶心，变态，不要脸，神经病，弱智……
各种各样侮辱的词汇在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其实也只是一少部分人还在继续地谈论着胡玉牛的事情，其他人对那些谣言故事也只是将信将疑而已，而且大家也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干活去了，没有几个人还在看着他。
一切都只是胡玉牛的臆想而已。
他仿佛陷入了脑海里的世界的旋窝之中，整个人都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时间仿佛停止了，又好像比平时的流逝速度快了十倍。
让胡玉牛感觉就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他想大声解释，却发不出声音，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的心很乱，想哭又想笑。
终于，他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大声地吼道——
“不是我吃的！”
胡玉牛这么一说，本来对这个事情不是很感兴趣，对这种八卦不相信的人，都纷纷朝他看去，就连那些顾客也疑惑地看向了他。
这种仿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让这八卦的谣言流传得更加迅速了起来，原来并不感兴趣的也起了些许兴趣，原来不怎么相信的，也有些半信半疑了。
在超市里的工作其实也挺无聊的，有一个话题可以谈论，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所以很多人都开始再一次谈论了起来，有的小声，有的大声，谣言的版本也开始衍生出了各种不同的花样。
就算是再不信的，都已经有点相信了。
因为什么事情都不可能空穴来风，有这样的谣言，也代表着肯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或许谣言比较夸张，但其中肯定有几分真实的。
胡玉牛话说出口时才察觉到自己这话说得是多么的愚蠢，但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他想把说出的话收回来，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胡玉牛的心底里生起了无边的愤怒，他突然这样的厌恶这个世界，在他的眼中，所有人都是可以怨恨的对象。
一切都是这个世界的错，凭什么他就要被排挤，被鄙视，被瞧不起，被当成怪人？
为什么世人总是无法接受他？他们为什么就要带着这样那样的偏见，为什么就要用自己的想法去约束别人，去要求别人呢？！
他没有没错，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这就是胡玉牛现在的内心想法，充满了偏激，而且在这偏激之中，还无处不表现出了他的逃避。
他心中的世界崩坏了。
他疯狂地冲出了超市，离开了这里，但那脑海中疯狂的旋窝却越来越大，即使再怎么挣扎，也无法回到岸上。
他狂奔着穿过了马路，完全不顾这是车来车往的大十字路口，也不管向前的路亮着红灯。
一个开面包车的司机猛地一踩刹车，将头探出窗外破口大骂：“草泥马！怎么走路的！”
胡玉牛对此不闻不问，只顾着自己跑着。
他要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不会被打扰的地方……
那样他就会觉得自己不是身处在这个让他几欲抓狂的世界里了，以前是觉得自己融入不了这个世界，而现在却恨不得从这个世界离开，去往另一个世界。
最起码这会让他的心觉得舒服一些。
最后，胡玉牛一路跑进了一座大山中，他没有跑到山顶，而是在半山腰处的一个破旧的茅草亭里停了下来。
这座山中已经染上了些许春色，有几只早春就破茧而出的蝴蝶正在翩翩起舞着，虽然不算什么美景，但仔细品味，却也是有着另一番滋味的。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胡玉牛，对这些都没有任何兴趣就是了。
他只想让自己那狂躁不安的心平静下来。
他一下又一下地用力地捶打着茅草亭的木头柱子，本就不怎么稳固的茅草亭也跟着他打出的拳头，一下又一下地颤抖着。
胡玉牛用的力气很大，手背的皮肤都裂开，流出血来，他却好像没有痛觉一样，依然机械般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为什么都要这么对我……”胡玉牛喃喃地说着，有几滴混着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悄悄地拍在地上，将那一小块沾满了灰尘的地面给染湿了。
他想到了“背叛”他的柳韵，报复他的“天语遥”，以及那超市中鄙视他的员工们……
他原本以为自己能一直坚强地活下去，努力地证明给别人看，即使那些人不喜欢自己，讨厌自己，鄙视自己，他也能活得很好。
他以为自己能证明，他胡玉牛，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他依然会坚持着自己内心的想法，好好地活下去。
可是他错了。
他大错特错，他高估了自己。
一个总是喜欢逃避责任的人，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坚强的毅力呢？
当那生活的压力不被接受的孤独感如海啸般涌来的时候，胡玉牛终究是无法躲过了。
就算是想躲也躲不了，只能正面去面对，但他连普通的小事都在逃避，遇到大事，又怎么能在海啸中站稳呢？
最终的结果或许只有倒下，幸运的话，会艰难地活下来，而如果不幸运的话……
或许就会被那巨大的海啸冲走，淹没在这世界之中吧。
世界这么大，能记住他的人又会有几个呢。
世界少了他也不会停止运转，对于世界而言，胡玉牛只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生物罢了。
胡玉牛第一次发现，原来在社会中，自己是如此渺小，原来想要忽略别人的看法，其实是那么的艰难，他太过自以为是了，世界上的事情又哪有这么简单。
但是，如果别人都能接受他，如果大家都宽容一些，他胡玉牛不就一点事都没有吗？不就可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生活吗？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胡玉牛也依然在为自己开脱，逃避，几乎都快要成为了他的本能了。
他不断地问着为什么，心底深处其实早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去为自己解释，让自己能有一个理由。
他是在自己欺骗着自己。
终于，胡玉牛累了，他的双手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殷红的血“滴答滴答”地向下落着。
刚才还毫无知觉的手，这会儿让胡玉牛感觉无比的疼痛，这种疼传遍了全身，就好像把他扔进了绞肉机中一样，让他感觉整个人都好像要被磨成粉碎了。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合租房门口，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他身上还穿着工作服，家里的钥匙也还放在寄存柜里没有拿回来，他在门口站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去敲门。
一直到张思凡下班回来了，才发现他正站在门口，手上的伤口已经有点凝固了，但偶尔还是会看到一滴血缓缓地从伤口处流下来。
在胡玉牛所站着的地上，更是积了一小摊黑红色的血迹。
如果不仔细看，可能还不知道那是血吧。
“哎？胡玉牛？”张思凡疑惑地看向胡玉牛，打了声招呼，这才看到他的双手，顿时被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你怎么了？”
胡玉牛回过头，面目狰狞，双眼通红，那模样，好像下一刻就会直接扑上来把张思凡给活撕了一样。
张思凡胆颤心惊地打开房门，胡玉牛也跟着走了进来，他走得很慢，而且在走的时候整个人都还在颤抖着，就像是要发狂了一样。
合租房中一片安静，大家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甚至呼吸都尽量放缓，生怕惹恼了胡玉牛。
众人还从未见过这番模样的胡玉牛呢。
“他……今天……又怎么了……”
“不知道，就像得了狂犬病一样，吓我一跳。”张思凡没好气地抱怨道。
“嘘，小声点，大概是受什么刺激了。”
“那莜莜姐我们要不要……安慰他一下？”
“嗯……”方莜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嗯，我们还是去安慰他一下吧，不能再这样让他把所有的事情憋在心里了。”
“怎么安慰啊？他又把门给关上了，而且我可不想热脸贴着冷屁股，他看起来好像不会领情的样子。”
“再怎么说也是生活在同一个合租房里的朋友，该做的还是要做的嘛，我们就隔着门说吧，能不能听进去也只能看他自己了，就算不听，我们也没有办法……”
“这个麻烦的家伙，还真是让人头疼啊……”张思凡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哎，好吧，那就试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