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3 · 当知道真正的我的时候，你还会用司空见惯的笑脸和我说话吗？
苏雨晴那略显苍白虚弱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她述说着自己的事情，却感觉到了没由来的彷徨和无助。
未来的路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一步埋下去是无尽的深渊，又或许一步踏出，看到的是一片明朗的前路。
正是因为未知，才感到恐惧。
而且这是一条充满了荆棘的路，有许多的前辈踏上这条路，有许多人都倒在了路上。
就算是苏雨晴身边，都有倒在路上的人。
她不知道她能不能走到终点，也不知道自己会遇上多少让人痛苦的事情。
就算没有经历过，也道听途说过，他人的漠视和排挤，以及亲戚朋友的不理解，才是这世界上最让人痛苦的事情呢。
甚至比死亡还要痛苦。
最起码死亡的痛苦只是一瞬间的，而那些事情的痛苦却是持续的，就像蚂蚁啃噬着骨头一样，一点一点地蚕食着自己的灵魂。
虽然那些事情还尚未发生……但是苏雨晴此刻的心中却充满了悲观的情绪。
那之前已经被压下去了的悲观情绪，再一次涌了上来。
此时此刻，她只想要一个可以避风的港湾，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陪伴在她的身边。
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就像苏雨晴根本想不到这一次和林夕晨的分别，竟然就是永别了……
苏雨晴想嚎啕大哭，可是却哭不出来了，她这几天哭得太多，就连泪腺都已经疲惫了，只是微微皱着眉头，从眼角里流出清澈晶莹的泪水来。
一只宽厚粗糙的大手放在了苏雨晴的脑袋上，轻轻地摩挲着。
被大手摸着的头皮上传来格外舒服的感觉，就好像有一把梳子再剔除着她浑身的杂质一样，那些负面的情绪，自然也被剔除了出去。
苏雨晴的心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写起来只是只言片语，可是实际上却是足足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天空中的太阳都升到了半空，变得更加的猛烈了。
今年的春天和去年不同，似乎格外的热，明明只是早春，温度却已经攀升上了二十度，坐在太阳底下，没一会儿，额头上就会冒出一片细密的汗珠。
蓝色的天空就像是用水彩颜料涂抹而成的一样，不是一整片的，而是在之间有着一些白色的空隙，虽然知道那些是小片小片的云朵，可乍一看，还是像画卷中没有涂抹均匀的部分一样呢。
“未来的事情，不要太过担心，你的前方……比你想象得光明得多。”莫空淡笑着说道，虽然只是安慰的话，却莫名地让苏雨晴格外地信服。
就好像他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实现一样。
“你能看到未来吗？”苏雨晴问。
“未来所发生的一切，又有谁能看到呢。”莫空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只能看到你的未来是有光的，而不是一片的黑暗，所以，不用胆怯，也不用迷茫和彷徨。”
“谢谢你……安慰我。”苏雨晴抱着膝盖小声地说道，哪怕对莫空的话将信将疑，但最起码这样的话，也让她安心了许多。
大概是坐累了，又或许是看到苏雨晴的情绪恢复了，莫空便从地上站了起来，捡起一块石子甩进了河里，打了一个漂亮的水漂。
苏雨晴也跟着站了起来，感受着春天带来的蓬勃生机。
好几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再出来时，外面的世界竟然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寒冷一下子变得温暖，那些枯黄的草，也一下子抽出了嫩芽；落光了树叶的树枝上，也长出了新叶；在冬天时总是安静的草地里，现在也会时不时地传来几声昆虫的鸣鸟；天空中有成群结队的鸟儿从温暖的地方飞回到了这里，重新在这个去年它们生活的地方筑巢；就连水面的波澜都好像比冬天更多一些，大概是因为原本把自己埋在河底里的鱼儿们，此刻都游到了河水的最上层开始觅食了的缘故吧。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是那样的充满了希望……
微风拂过苏雨晴的脸庞，调皮地挑起了她额前的刘海，让它们变得有些散乱。
她也捡起一根枯干的树枝丢进水里，激起层层的波澜，传来那清脆悦耳的水声。
当心情愉快的时候，就总是忍不住想要哼唱些什么。
只可惜想不到歌词，所以苏雨晴只能轻哼着单纯的曲子，那是她自己编的曲子，虽然不是用五线谱编的，但却依然很好听。
人的心理情绪总是很复杂的，心情不好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了活下去的信念和希望，但当心情好的时候，却会觉得活着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去追寻……
站在一旁的莫空，任由风吹乱他的头发，眯着眼睛看向那刺眼的太阳，缓缓地和着苏雨晴哼的曲子唱了起来。
明明从来没有配合过，事先也没有说过，但却有着一种仿佛已是多年好友般的默契。
“无论何时——将你的内心——”
“哼哼哼——哼哼~”苏雨晴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莫空，却没有停下哼曲，而是根据莫空的声音，将曲调进行了微小的改变，应和着。
一个是温柔清婉的声音所哼的曲，一个是沧桑洒脱的声音唱的歌，两个人配合在一起所唱的歌，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毫无虚伪地呈现在我面前——”莫空大声地唱着，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让人不禁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们站在的不是小河前，而是在大海前高声歌唱着。
莫空唱完这句话后，微笑着看向苏雨晴，轻轻地和着她哼的曲拍起手来。
没有语言的交流，有的只是眼神的交流，情感的交流，很自然的，就像是配合了无数遍一样，苏雨晴随着莫空拍着的调子，缓缓地唱了起来：“你告诉我的话——句句太过温柔——”
莫空轻轻地拍着手，脚也在轻轻地敲打着河边的铁栏杆，声音之间产生了共鸣，在那一瞬间，这伴奏声甚至超越了那些专业的乐器所发出的声音。
“让我那颗颠倒的心——感到阵阵刺痛——”
苏雨晴敞开了自己的心扉，没有被什么情绪所影响，只是单纯地将心中想唱的东西唱出来而已。
此刻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冉空城的模样。
其实今天对莫空所说的话，她也曾对冉空城说过。
和今天单纯的想要诉说不同，或许那一天的她，也在期待着什么吧。
可是冉空城最终也只是把苏雨晴当作朋友，没有任何前缀的“普通”的朋友而已。
虽然冉空城说他还会和以前一样把苏雨晴当最好的朋友，可是之后的联系却愈发地少了。
苏雨晴只能以冉空城学业比较忙这个蹩脚的谎言来安慰自己，事实上恐怕就连她自己都不信吧。
当时明明信誓旦旦地说着，以后依然会和以前一样对待她，可是等事情真的发生之后呢？
人呀……都是会变的，说出口的承诺也不一定是真实的……
就算是真实的，那承诺也一定是有一个保质期的。
没有什么承诺是永久的呢。
所谓有感而发，大概就是苏雨晴此时此刻的状态吧。
“当知道真正的我的时候，你还会用司空见惯的笑脸和我说话吗……”
苏雨晴红着眼圈，看着远方的景——明明远处被高楼大厦遮挡住了视线，可苏雨晴却觉得自己能透过那成片的高楼，看到那波澜壮阔的大海……
她没有注意到，莫空此时正无比温柔地看着她，就像是在看着自己一生中最珍贵的宝物一样，那眼神中的柔情，将那没有太阳笼罩的地方的空气中冰冷的味道都融化成了无尽的温暖……
“无论何时，将你的内心，毫无虚伪呈现在我面前——”
“别低下头，让我看看吧——”
“保持对内心坦诚的你，就可以了……”
歌声停了，可那它却好像还依然在心中回响着。
“无论何时？”苏雨晴仰起小脸，看着莫空，一脸认真地问道。
“嗯，无论何时。”莫空点起一根烟，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不大，但却无比的诚恳和坚定。
他的话，给了苏雨晴信心和勇气。
“我会……直面自己的本心的。”苏雨晴小声地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莫空的回应。
莫空没说话，只是淡笑着看着她，他的脸庞被烟雾笼罩，在此刻显得有些朦胧和模糊。
“谢谢你。”苏雨晴再一次说道，这已经是她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对莫空道谢了，但毫无疑问，这一次是最真诚也是最感激的一次。
“回去吧。”
“嗯，那……我走了？”
“嗯。”
莫空看着苏雨晴离去的背影，然后转过身，再一次面对这条小河，将一块石子投进了水中。
一圈一圈的波纹向四周荡漾开去，受到了惊吓的鱼儿们则四处游窜，而莫空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
他独自一人，站在河边，继续哼着之前和苏雨晴一同唱的歌曲。
阳光明媚而灿烂，当人们抬起头来看向它的时候，心中总是免不了升起一片光明和希望。
“当知道真正的我的时候，你还会用司空见惯的笑脸和我说话吗。”
当莫空唱到这一句的时候，停了下来，仿佛在反复咀嚼着话中所蕴含的复杂情绪。
而后，他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为什么不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