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 想要变成鹰的鱼
“哦~休息啊，一般这种店里打工不应该是没有休息天的嘛？”
自然是因为苏雨晴的身体不好，所以好心的老板和老板娘才给苏雨晴一个星期休息一天的，而且真要说起来的话，理由也太过复杂了，苏雨晴对于这种要说好长一段话的问题，给予了充分的沉默。
“嗯……你看起来应该还没成年吧？”年轻男人问道。
苏雨晴不太喜欢这样刨根问底的人，不由得觉得有些厌烦了，只是因为良好的家教，还是闷闷地应了一句。
年轻男子也看出了苏雨晴好像不太愿意和他说话，也沉默了起来。
苏雨晴突然觉得有些歉意，看起来这个人应该不是什么有恶意的人，他只是单纯的想和自己聊天而已，她的态度好像有些太过冷漠了呢……
毕竟这个河堤上，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你呢？不上班吗？”苏雨晴鼓足勇气问道，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那刚刚恢复正常的小脸，再一次红了起来。
好在有了昨天发传单的锻炼，苏雨晴对陌生人已经不会害羞地完全说不出话来了，虽然还会有些结巴，但总的来说已经顺畅了很多。
社会，是一颗能让人飞快成长，变得成熟的药呢。
“哈——我没有什么固定的工作，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游历山水了。”苏雨晴开了一个话头，年轻的男人也像是开了话匣子一样，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我喜欢到各种各样的城市里去旅游，小城市是我到的第三个城市，相比前两个，它的生活节奏可以说是相当的慢呢……在前两个城市我都住了一年，而这个城市给我的感觉很好，或许我会多住上一些日子吧……”
“……”苏雨晴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自己也是同一类人，都是为了梦想而走在其他人不认可的人生道路上。
这名年轻男人的梦想就是四处旅行，这可和一般人的理念不同，普通人更希望是能有一个稳定的工作，能养活一家人，然后过着有些重复的生活……
虽然他没有说，但是在苏雨晴想来，他的父母也一定是反对的吧。
也正是因为此，苏雨晴感觉她和他的关系似乎拉进了一些，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排斥他了。
“哈……不好意思，总是习惯一下子就说那么多，你一定听得无聊了吧？”年轻男人挠了挠脑袋，看着苏雨晴，温和地笑道。
苏雨晴有些害羞地避开他的目光，看着那清澈的水面，道：“没、没有……挺好的……”
“哈……其实我四处游离，就是想写下更有意思的故事，啊，对了，不如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嗯……”苏雨晴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修边幅的年轻男人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望着天空中有些刺眼的太阳，用他那低沉中带着些许磁性的嗓音缓缓地说了起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远到连人类的祖先还在茹毛饮血的时代……”
“有一条生活在海里的鱼，渴望自己能变成一只能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苍鹰。”
“海，固然辽阔，但是比起无垠的天空，却又小得可怜。”
“这条鱼虽小，却很强壮，它到过海里的任何地方，不甘受到这一片海的束缚，而想去前往更广阔的天空。”
“于是这条鱼向神祈祷。”
“神回应了它，但是并不打算帮助它。”
“一条鱼，怎么可以变成一只鸟？这是自然的规律，神，既然创下了，那么，就连他自己，也要去遵守。”
“神不应该是善良的吗……？”听得有些入迷的苏雨晴问道，因为彼此都熟悉了起来，她说话也变得流畅了许多。
“哈，是啊，神是仁慈的，所以他更不会去破坏那自然的规律，就好像鱼终有一天会老死，或者被天敌捕食；就好像花儿终究会凋谢，或者被大风吹落……”
“生老病死，这是自然规律，任何生物都要经历，神，不会去破坏，这就是他的仁慈……”
“当一个人真的能长生不死了，他的人生就一定完美，就一定幸福吗？有着遗憾的世界才是完美的，才是美好的，神，所守护的，就是这份世人都无法理解的“美好”。”
“嗯……”苏雨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但是这条鱼中的强者不死心，它向恶魔祈祷，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恶魔可以满足一切的愿望，但是恶魔满足每一个愿望，都得要对方付出一定的代价，这是很正常的等价交换，恶魔不会无私地付出，但他一定是最合格也是最诚信的商人。”
“是什么代价……？”苏雨晴问。
年轻男人摇了摇头，道：“恶魔没有说，只是将一些闪闪发光的宝石给了鱼，当鱼将这些宝石全都吃完的时候，它就能变成鸟了。”
“诶？”
“哈哈……你是不是觉得，恶魔更像是神，而神，更像是恶魔呢？”
“嗯……有点……”
“其实所谓的神和恶魔，只是理念不同而已，这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善良，和绝对的邪恶嘛……”年轻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摘了一根嫩草放进嘴里轻轻地嚼了起来，“于是这条鱼开始朝着自己的梦想而努力，为了变成鸟，它每天吃一块闪闪发光的宝石。”
“宝石正好有三百六十五块，也就是说，只要一年，这条鱼就能变成能在天空中翱翔的鸟。”
“刚开始，除了让鱼觉得宝石很难吃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效果。”
“后来，鱼开始发生了变化，它的身体两边的鱼鳍开始变大，变宽，就像是翅膀的雏形。”
“鱼很高兴，它开始更努力地吃，幻想着终有一天，自己将会变成一只鹰。”
“鱼的身体在一天天地变化，它的鱼鳞也开始渐渐地剥落，它变得越来越不像一条鱼了——当然，也不像一只鸟，它变得不伦不类的。”
“鱼群对这条奇怪的鱼发起了进攻，尽管这条鱼是鱼群中最强壮的一条，但面对如此多的鱼群进攻，它也只能仓皇逃窜，而且因为它的身体变化，让它难以习惯，也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全部实力。”
“没有任何一个鱼群能容得下它这个异类，它被所有发现它的鱼群追赶、攻击。”
“哪怕它逃得很快，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依然遍体鳞伤。”
“旧的伤口没有愈合，新的伤口又增添了上去。”
“宝石本身没有任何的副作用，如果有，或许就是在变化的过程中，它将不会受到任何鱼的认同吧。”
“三百六十五块宝石只剩下六十块了，鱼也越来越像鸟了，但是它同样遇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它在水里呼吸，愈发的困难了。”
“这是当然的，毕竟鸟不能在水里呼吸嘛。”
“鱼已经不会再受到其他鱼的攻击了，因为它看起来已经完全是一只鸟了，它甚至能扑腾出水面，在半空中滑翔那么几秒钟。”
“只是，鱼群不再攻击它，但是鸟群，却开始排斥它——排斥它这头怪异的鸟。”
“这条鱼之后继续隐藏自己，终于，宝石只剩下五块了。”
“此时的它，陷入了最大的困境，它难以在水中汲取足够的氧气，也难以在空气中汲取足够的氧气，即使其他的生物不再攻击它，它也可能会因为缺氧而死。”
“鱼……艰难地熬过了五天，终于化为了一只雄壮的苍鹰。”
“只是它的身上还挂着伤痕，那些伤口都没有愈合，甚至有一道在最后一天被一只鸟用嘴啄破的伤口直达心脏。”
“这条鱼……虽然变成了鹰，但它，也活不久了。”
“鱼……不，变成了鹰的鱼，展开翅膀，飞上了那广阔无垠的蓝天，飞过那清冷柔软的白云，俯视着下面海，看着远处的陆地。”
“它终于体会到了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感觉。”
“它忍着心脏的痛楚，努力地扑扇着翅膀，想要飞得更高一点，更远一些……”
“鹰，眺望着远方的景，然后，抽搐着，跌落了下来。”
“恶魔出现在它的身旁，问它，后悔吗？”
“苍鹰不后悔，它唯一遗憾的是，没能再多感受那振翅翱翔的感觉，没能再多看看，那碧蓝而无垠的天空……”
“苍鹰最后坠回了海里，它从这里出生，死后，也葬在了这里。”
“……”
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苏雨晴却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远方，看着那微波粼粼的湖水。
年轻男人摸了摸下巴，坐了起来，悄悄地朝苏雨晴看了一眼，发现她的脸上，正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
苏雨晴察觉到年轻男人在看她，慌忙地转过身去，用手指拭去那两颗泪珠，虽然泪水没有再流下来，但她的眼圈还是红红的。
即使年轻男人什么也没问，但苏雨晴也还是心虚地小声辩解道：“那……那个……是风……风吹的……”
“哈……我知道，抱歉，勾起你不好的回忆了吗？”
“没有……”苏雨晴摇了摇头。
她其实并没有完全领会这个故事的含义，只是本能的感到伤感，仅此而已。
这个故事，对于不同的人来说，有不同的含义，但对于苏雨晴而言，却特别让她触动，所以才会觉得伤感……仅此而已。
没错，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