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 胡玉牛的爱情（二）
青春期的女孩子会为了一点小事而忧伤，注射了雌性激素的胡玉牛也是如此。
坐在公交车上，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心中就如五味杂陈倒翻了一般难受，思绪复杂的就连他自己都整理不清。
他为自己的身体感到悲哀，也为自己那想要成为女孩子的梦想而感到悲哀……
他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可悲也最可笑的人。
他为什么不接受，是成为女孩子的梦想分量更重，还是他其实根本就没有被打动？
为什么要做女人，难道做男人不好吗？
即使是女人，不也要承担这样那样的责任吗？
人活在世上，不都是被各种各样的责任压着的吗？
胡玉牛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要做女人，他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是为了不承担责任，那其实只是一个诱因，却成为了他很长时间的借口……
他看着窗外不断向后倒去的路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直面着自己的本心。
变成女孩子，是为了什么？想要穿女孩子的衣服？想要以女孩子的身份生活？还是说……想要漂亮，想要被他人瞩目？
胡玉牛突然惊愕地发现，自己想要变成女孩子，竟然是有几分虚荣心在作祟，他想要变成的，并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而是漂亮的女孩子……
或许，他心中有几分念头，是想要受到大众的欢迎，是想要享受女孩子的特权……
还有一小部分，是觉得照着镜子看自己的时候，会显得赏心悦目。
真的想要做女孩子的人，会这么想吗？
“原来……我的梦想……是不纯粹的……”胡玉牛重新睁开了眼睛，望着那一间间亮着昏黄灯光的小店，轻轻地叹了口气。
可就是这样一个不纯粹的梦想，成为了他心中最大的那个愿望。
什么样的梦想是不纯粹的？
就比如有一个人，他写小说，只是为了写出那精妙绝伦的内容，写出自己心中最想写的东西，为了让自己的灵魂达到升华，这是纯粹的。
那么不纯粹的呢？那就是写小说的目的不是为了灵魂升华，而是为了有更多的人看，为了赚钱，为了享受名誉，为了名垂千古……
这些想法，都是不纯粹的。
再举一个例子，一个进行极限运动的人，应该是为了挑战自我，而当他开始博取群众的眼球，吸引关注的时候，那么，他的想法，也就不纯粹了。
对于胡玉牛来说，他的心中有着一个不纯粹的梦想，那就代表着他其实有着一个污秽的灵魂……
“我这是……为了什么……”他有些想要放弃了。
可是，却又舍不得，因为他已经为此付出了许多，而且，就算是不纯粹的梦想，那也是梦想。
“梦想就是梦想，又有什么纯粹不纯粹之分？如果一个人的梦想是要赚很多钱，那么他的梦想难道就不纯粹了吗？如果一个人的梦想就是做一个万众瞩目的明星，那么他的梦想就不纯粹了吗？”
胡玉牛自言自语地说着，这样安慰着自己，竟然让他觉得自己说得很对，梦想本就不应该用纯粹和不纯粹来亵渎。
只是，他不应该用“只是想成为女孩子”这样的虚伪的话来掩饰自己真实的内心。
能够直面自己的本心，大概就是今天胡玉牛最大的收获了吧。
后来，就回到了家中，打散了恐怖片的气氛，独自一人去洗澡了。
胡玉牛捏了捏自己胸口的肌肉，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坚硬了，而是有些软软的，似乎是多了点脂肪的样子，这让他即高兴又失落，因为他感觉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离自己远去了呢……
哗啦啦的水声随意冲洗着他的身子，他随意地洗了洗，涂在身上的肥皂连泡泡都没搓起来就直接用清水冲掉了。
胡玉牛洗澡，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只要三分钟就足够了，今天还算比较长的，用了整整十分钟的时间。
“阿牛，桌上有零食，拿点去吃吧。”方莜莜对胡玉牛说道。
“不用。”胡玉牛摇了摇头，对零食似乎没有一丁点儿兴趣，就自己管自己走进了房间里，然后用力地关上了房门。
胡玉牛喜欢不开空调的日子，不是为了省电，只是因为他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不会感到很热罢了。
他待在房间里做什么呢？
其实什么也不做，就是躺在床上睡觉，也不管自己睡不睡得着，偶尔实在太过精神，就会拿起那本从张思凡那要来的非专业的“心理学”书籍，他本是想探究自己的心理的，但没想到看得越深入，就越是不了解自己，因为想的东西越来越多，思考起来也就愈发的复杂了。
每一次读完一篇《心理学》上的文章，胡玉牛就总是有一种感叹——最不了解自己的人，其实就是自己啊……
众人的兴致都没了，也就不再聚在客厅里，纷纷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有方莜莜还留在客厅里看起了新闻。
“今日，小城某家面馆和恐怖组织发生冲突，警方已控制现场，所有嫌疑人已被逮捕待审……”
……
曲奇最近有点不粘苏雨晴了，整天就往林夕晨的房间里跑，让她稍微有些吃醋。
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苏雨晴用手指轻轻地摸着咖啡的脑袋，托着下巴说道：“咖啡，还是你好……”
“吱吱！”
苏雨晴从一旁的抽屉里摸出一小袋瓜子，全都倒在了桌上，轻声地对咖啡说道：“诺，吃吧。”
一小袋瓜子对于咖啡而言已经不少了，它顿时很是欢快地摆了摆身后那根长长的尾巴，双手捧着瓜子开始吃了起来，还十分乖巧地将第一颗剥好的瓜子递给了苏雨晴。
有洁癖的苏雨晴自然是不会接受沾了咖啡口水的东西，所以只是笑着拒绝了。
咖啡也不在意，就把那瓜子仁塞进了嘴里，随着瓜子越塞越多，它的整个腮帮都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可爱非常。
发呆中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望着外面华灯初上的街道，时间不知不觉地就已经到了十点，对于每天晚上基本上九点钟就睡觉的苏雨晴而言，这个时间已经不早了。
“呼……明天还要上班，睡觉吧……”苏雨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关了灯，钻进了被窝里。
台风刚过去的第一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微凉的。
苏雨晴抱着等身大的毛绒熊，将脑袋都埋进了它的脖子里，这样子睡觉会让她觉得很舒服，也很有安全感。
而且她特别喜欢把脚搁在毛绒熊的身上，仿佛这样就能让她睡得十分香甜了。
深蓝色的夜空中，淡淡的云朵在缓缓地飘动，一只孤独的鹰飞过城市的上空，那锐利的双眼俯视着城市中的一切，或许，对于它来说，造出这样巨大的城市的人类，是一群古怪而可笑的生物吧。
苏雨晴又做了那个好久没做的梦。
破旧的公园，结满蜘蛛网的围墙，散落在地上的枯枝……
大概是受到了今天看的恐怖片的影响，这幽暗的公园中还回荡起了一阵阵恶鬼嚎哭的声音，让人心中直打寒颤。
看电视的时候和身临其境的时候所感受到的恐怖是完全不同的，身临其境，会觉得更加恐怖，哪怕苏雨晴知道这里只是梦境。
而且谁知道这是不是往常的那个梦境呢？说不定，那个小男孩儿不在这座公园里呢？
苏雨晴转过身，看到的是一片寂静无人的街道，但她没有朝那里走去，因为她知道那里是被一堵无形的墙所拦住的，根本过不去，最后她还是壮着胆子踏入了公园中，感觉似乎有无数的鬼魂在朝她扑来，但睁大眼睛，却什么鬼魂也没看到，只有一阵阵阴冷的风吹过而已。
苏雨晴小心翼翼地走着，脚下不断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她总觉得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那种感觉让她心里发毛，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突然，苏雨晴感到那个跟着她的东西一下子接近了许多，便猛地扭头看去，就看到一张恐怖狰狞的巨大鬼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咿呀啊——！”苏雨晴吓得尖叫了起来，完全忘了这里是梦境。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箫声响了起来，那只狰狞恐怖的恶鬼就像是被泼了硫酸一样，身子不断地扭曲，双手挥舞着不断地挣扎，甚至痛苦地将肠胃都给掏了出来，看得苏雨晴胃里一阵翻滚，努力将视线移向别出，不去看它。
恶鬼化作脓水消失了，苏雨晴慢慢地朝秋千所在地方走去，声音也越来越近，想来就是那个小男孩儿在吹奏萧子吧。
“小姐姐，你来了。”小男孩儿放下萧，有些忧伤地看着苏雨晴，眼角还挂着几滴泪水。
“……怎么了？”苏雨晴问。
他那黑漆漆的眼睛有些幽深，就像是黑洞般像是能吸进一切的光线。
“我有一个朋友，死了。”小男孩儿十分伤感地说着，扭头走向了一块隆起的坟头，那里竖着一面没有字的墓碑。
“是谁？”苏雨晴追问。
“朋友。”小男孩儿如是答道，然后，又吹起了萧来。
“……”箫声很凄凉，听得苏雨晴都有些想要落泪。
“他是一个好人，只可惜……他是他自己，如果他不是他自己，那该有多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