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 温润的小手
林夕晨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就这样握着苏雨晴的手，在画板上划动着。
在那一刻，时间的流逝似乎都开始变慢了，这一瞬是那样的漫长……
可苏雨晴却竟然希望时间能永远地停在这一刻。
那到底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这么微妙？又那样的……美妙？
一条线条在白纸上显现出来，而后又是一道线条，一条手臂跃然于纸上。
林夕晨想要画什么呢？
苏雨晴不知道，她只是愣愣地看着那线条越来越多，然后渐渐丰满，变成了一个放大了好多倍的 Q 版林夕晨的模样，和苏雨晴所画的林夕晨一样，只是大了很多，而且也精细了许多，这个放大版的林夕晨张开手臂，似乎是要将所有 Q 版的小林夕晨都抱进怀里。
苏雨晴突然就觉得这幅画变得欢快且有趣得多了，仿佛真的有那么多小人在桌子上跑啊跳啊、唱啊笑啊……
林夕晨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荷花香，清新而自然，不像是喷了香水的味道，而像是从体内自然发出的味道。
苏雨晴也有体香，但那顶多只不过是奶香而已。
笔停下了，林夕晨也松开了握着苏雨晴的手，可苏雨晴却依然大脑一片空白，还在愣愣地发呆。
林夕晨也没有叫她，而是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似乎是在等她自己清醒过来。
良久，苏雨晴才回过神来，有些僵硬地扭过脖子看向林夕晨，看着她那面无表情的脸，想到了她之前紧握着自己的小手，紧贴着自己背脊的柔软胸部……
不知为何，心，跳得有些厉害。
“好……好厉害……”苏雨晴只能这样结结巴巴地说道，希望能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
林夕晨没有说话，也没有看着苏雨晴，而是依然看着那幅画。
“诶？唔……对了……”苏雨晴想起了什么，拿起笔在画卷的空白部分写下了几个看起来就十分病弱的小字——“苏雨晴”。
又在名字的上方写了两个大字：
心情。
没错，画上画的小人就有着各种各样的表情，也代表着各种各样的心情，这算是对林夕晨的美好祝福吧。
如果她能有其他更多的表情表现在脸上，肯定会比现在总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要可爱得多。
林夕晨似乎很喜欢这幅画，她将它从画板上取了下来，看了又看，然后把它好好地装进了画框里，轻柔地卷起来，塞进了一旁的小背包里，苏雨晴这才发现，这个背包里已经塞了好多画卷了，大概是之前林夕晨自己画的得意之作被她收藏了起来吧。
“咣——！”一个房间的门被很用力地打开了，把苏雨晴吓得心跳都漏了半拍。
原来是胡玉牛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看向四周，似乎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温和地朝苏雨晴打了个招呼：“早安。”
“早……电饭煲里还有白粥，冰箱里有面包和榨菜……”苏雨晴有些紧张地说道，生怕哪句话惹得胡玉牛不高兴了。
“啊……好的……”胡玉牛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厨房里，就像平时一样。
或许他昨天只是心情不好吧。
苏雨晴在心中对自己说，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拿着林夕晨给她画的画，回到了房间里。
之所以会感到不好意思，是因为胡玉牛从房间里出来了，那种二人空间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就被破坏了。
不知为什么，苏雨晴希望和林夕晨相处时没有外人打扰，最好是只有她和林夕晨两个人……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苏雨晴嗅了嗅自己的右手，上面还残留着林夕晨身上那淡淡的荷花香味。
好香……
只是闻一闻，就有一种微醺的感觉……
好奇怪……今天的自己，好奇怪……
苏雨晴在心中这样想着，摇摇晃晃地坐倒在了床上。
窗外的雨依然在下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当心情复杂又躁动不安的时候，苏雨晴总喜欢捧起一本书看，哪怕她有时候看着看着会发起呆来，但也比这样坐卧难安的感觉要好吧。
苏雨晴买的故事会都已经塞了小半个抽屉了，她打开抽屉，随手抽出一本，默默地翻看了起来。
书页上的字似乎都在晃动，像是要冲开书页的束缚获得自由一般。
苏雨晴的神情有些恍惚，感觉那些字浮动起来，竟然拼凑成了林夕晨的模样……
“今天、今天是怎么回事……”苏雨晴拍了拍脸蛋，希望让自己清醒一些，虽然那林夕晨的幻觉消失了，可神情依然有些恍惚。
苏雨晴低下头，强迫自己看书安静下来。
她胡乱地翻着书页，突然在其中一页上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有关爱情的解读，解释了当心中暗升情愫时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首先，会渴望和对方的身体接触，无论是触碰手臂，还是摸摸头发，亦或者蹭蹭胸部……都属于这个范畴，这是对一个人刚开始升起好感时会产生的潜意识的想法。
而后，心跳会加快，虽然明明想要接触对方，却总是喜欢躲着对方，或者说躲闪着对方的眼神，当靠近对方时大脑会一片空白，呼吸会暂时停止……
再然后，在对方不在身边的时候，脑海里会浮现出对方的影像，会总是想起对方身上的体味，而且会觉得很好闻。
比如女人会觉得男人身上的汗臭很有男人味儿，男人会觉得女人身上的汗味带着野花的芬芳……
这时候就开始进入真正的“爱”的阶段了，也就是能包容对方一切好与不好的事情，会觉得对方很好看，哪怕原本并不好看，会觉得对方做什么事都是对的，对于女人而言，就会觉得对方（泛指男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帅，对于男人而言，会觉得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可爱、都很漂亮……
虽然还有接下去的，相互之间在一起的阶段，过去很长时间后的阶段……
但苏雨晴都没有看，因为她的思绪已经停止在了这里。
她看着那一个个黑色如蚂蚁般的文字发呆。
这就是……爱吗？
苏雨晴问着自己。
可苏雨晴并不知道什么是爱。
或者说，苏雨晴不明白这是对女人的爱，还是对男人的爱。
从林夕晨的外表上来说，苏雨晴应该是把她当作女孩子的吧，那么她在面对林夕晨的时候，是不是下意识地把自己当作男孩子了呢？
可是……
可是苏雨晴在内心里是希望自己能够变成女孩子的呀！
那么苏雨晴是从女孩子的角度上喜欢林夕晨的吗？
也不像，因为苏雨晴在想起林夕晨时，心中就升起了一股占有欲，希望对方是自己的，而且只能是属于自己的，希望能把她抱进怀里，而且抱进怀里的姿势应该是她的脑袋枕着她的胸。
无论是怎么样，她似乎都希望自己是占据主动的那个人。
可这不就是男人的想法，男人的思维吗？
苏雨晴有些茫然了。
她这才突然想起一个自己以前或许想到过，但却没有认真思考过的问题——
到底，什么是男人？
苏雨晴不知道，她虽然是男孩子，可是她似乎从来没有当过男人，小孩子的性别总是不明且没有界限的，纵然是现在，她都没有成年，自然不会明白什么是男人。
而在之前，苏雨晴也从未朝着男人发育过，就更不知道怎么样的人算是男人了。
苏雨晴觉得自己应该不是男人……从心理上来说，她也不是女人，她只是……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小孩子的灵魂是没有性别的，而苏雨晴也只是偏向了女性罢了。
一个没有当过男人的男孩子，又怎么知道当男人的好和坏，又怎么当女人的好和坏呢？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异。
苏雨晴突然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想要成为一个女孩子是为了什么，单纯羡慕女孩子可以穿裙子，可以撒娇，可以哭吗？
还是觉得女孩子的身体更符合自己的灵魂？
还是说觉得自己没有男人的气质、男人的担当？
那她是为何这样讨厌去做一个男人的呢？
就像是一条没有把自己当过鱼的鱼一样，它哪怕想要成为苍鹰，恐怕心中也会有着疑虑吧？
男人……是什么做的呢？
女人呢？又是什么做的？
反对自己并没有真正感受过的东西，或者说，不知道的东西，让苏雨晴感到有些迷茫了。
没有成为过男人的男人，如何知道自己的灵魂是一个女人呢？
苏雨晴不知道，也不明白。
不过，人生中，是否每个人都需要知道真相呢？都需要明白得那么透彻吗？
时间在对自我的探寻和思考中度过。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电线杆上还沾着些许的雨水。
一轮即将落幕的夕阳将最后的光辉洒向大地，一座透明得几乎看不见的彩虹远远地挂在天边。
窗边的麻雀在雀跃着，谱写着一首新的诗歌。
湛蓝的天空中，几朵柔软的白云有些散乱地飘荡着，对面屋顶别人放养的一群信鸽在屋顶上盘旋着，转着圈，又飞下来，再飞上去……
街道重新变得喧闹，汽车的喇叭声和马达的轰鸣声成为了主旋律。
那一幅林夕晨画给苏雨晴的画安静地躺在桌上，似乎在映衬着窗外的景，在画上写着两个仿佛和画卷融为一体的大字——
雨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