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4 · 死讯
本来还想在路上买些吃的，但事实告诉了她，大年初一的城市里，并不会有任何小吃店开门，就连摆地摊的都没有。
一想到那些开店的老板们都和自己的家人团聚在一起，苏雨晴就感到一阵惆怅。
整个小城市里，像她一样独自一人的人，到底有几个呢？
一路上，苏雨晴只找到一个自动售卖机，里面的零食都早已卖空了，只剩下一些饮料可供购买，苏雨晴挑选了半天，最后选了一罐温热的咖啡，她轻轻地一用力，打开了咖啡，将那苦涩中又带着些许甜味的东西倒进了自己的嘴里，然后，找了一个向着阳光的大树下的长椅，坐了下来。
这里是步行街，平时一直都很热闹的，但因为过年，这里没有一家店开门，同样，也没有一位顾客。
甚至没有除了苏雨晴以外的任何一个客人。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霸占了整座小城市一样。
阳光照拂在身上，让苏雨晴觉得无比的温暖，这片宁静似乎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
来电显示着“夕子姐姐”四个大字，顿时让苏雨晴喜出望外。
她们俩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了，终于又能再听到林夕晨的声音，让苏雨晴激动而又期待。
或许林夕晨也很想她了吧，苏雨晴这样想着。
她又想，林夕晨可能是从没有信号的小山村里出来了，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她的号码。
“夕子姐姐！”无论是怎么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都只汇成了一句激动地呼喊，苏雨晴等待着电话的那边也传来轻柔的招呼声，但是，却只有一个十分冰冷的声音回答了苏雨晴。
“你好，请问你是死者的亲人或者朋友吗？我们看了最近几天的聊天记录，都是你的未接来电，如果方便的话，请来一下现场可以吗？”
“死者，什么死者？”苏雨晴的心脏猛然一颤，就像是有电流窜过一样，让她的心跳都在那一秒里停住了。
“这个电话的主人，是叫“林夕晨”没错吧？”
“没……没错……”
“是的，现在他已经死了，根据现场来看，似乎是他和他的父母发生了冲突，他将他父母砍死后，就放血自杀了。”
“不可能！夕子姐姐怎么可能死的！你骗人！”苏雨晴激动地吼着，就像是一只被踩到了脚的兔子一样，浑身汗毛倒数，而且整个人都猛地站了起来。
“现场情况确实如此，请问你有时间来一下吗？我们需要收集足够的信息来排除他杀。”
“夕子姐姐不可能死的，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快把她送到医院去抢救呀！”苏雨晴歇斯底里地大喊道，咸涩的泪水止不住地流进了嘴中。
“死者已经死亡超过三天了，以目前的医学水平，已经没有任何可能将其抢救回来了。”电话那头的人用非常冷静的语气说道，但苏雨晴却觉得那声音比万年冰川还要冰冷得多。
“夕子姐姐不可能死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苏雨晴哭喊着，手机随之而滑落到了地上，她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得一干二净，整个人软倒在了长椅上，那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却根本没法带来哪怕一丝的温暖气息。
“夕子姐姐……”她喃喃自语着，无力地倚靠在椅子上，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就这样死了呢？
就连胡玉牛都甚至有些征召，而林夕晨她……却毫无征兆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说好的要永远在一起的呢？
不是说，第二年还要再见面的吗？
“夕子姐姐……你不准骗我……不准……我不准你骗我……呜……”没有人的街道上，苏雨晴大哭着，就连那筑巢在屋顶蜷缩着取暖的小鸟，也感受到了她的悲恸，忍不住将小小的脑袋伸了出来，疑惑地看着这个人类，不知道她为何哭得这么伤心。
明明只是回去一趟而已，为什么……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
就好像是走在路上却突然被掉落下来的花盆砸死了一样。
苏雨晴只感觉好疲惫，那明明才刚升起来没多久的朝阳，在她的眼里，却像是夕阳一样迟暮，似乎随时都将要落下去了……
……
还记得苏雨晴刚见到林夕晨的那一天，是在合租房里，她看起来冷冰冰的，好像不喜欢理人，无论人问多少问题，回答也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字或者几个字，做什么事情都很优雅，就算是喝可乐的时候都像是在品茶一样。
那天在家里和苏雨晴一起见到林夕晨的是胡玉牛，前者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后者，竟然……也这样离开了吗？
相处得久了，才知道林夕晨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子，在晚上苏雨晴迷迷糊糊走错房门的时候也不会叫醒她让她尴尬，而是大方地掀开被子，让苏雨晴在这里也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上一个晚上。
不过和她外表表现出来的冰冷不同，她睡觉的时候总喜欢抱着点什么，或者是枕头，或者是毛绒熊，又或者是……苏雨晴的手臂甚至是苏雨晴的身子。
这样互相取暖，让人感到很幸福。
每一次和林夕晨抱在一起的时候，苏雨晴都感觉自己的心跳和对方的产生了共鸣。
林夕晨身上也很暖和，她的手一年四季都是热乎乎的，每当苏雨晴觉得手冷的时候，她就会主动把手伸过来，握住苏雨晴的手……
那温暖的温度在手掌间传递……那就是幸福的感觉。
苏雨晴喜欢林夕晨，而林夕晨也喜欢苏雨晴。
她们相互依偎，相互依靠，用各自的方法传达着自己的幸福和快乐。
和林夕晨在一起的日子或许不是欢笑最多的，但却是觉得最美好的。
不止一次，苏雨晴希望，时间就定格在这里，不断地循环，那该有多美妙呢。
她现在真真切切地希望这个世界上有神，希望神可以复活林夕晨。
只可惜，那只是天真的幻想罢了。
就算有，神也不会来实现她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愿望。
还记得，那也是一个大年初一。
是的，那是去年。
去年的今天，苏雨晴在郊区的集装箱房里，对着林夕晨问：
夕子姐姐，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林夕晨思考了半晌，然后给了一个让苏雨晴无比开心和激动，甚至在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梦境的答案。
“愿望……和你，在一起。”林夕晨抓住苏雨晴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让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林夕晨的心跳声——当然，还包括她自己的。
虽然没有说“我爱你”这样直白的词汇，但是这样委婉的回答，却更能打动人心。
二人从对方的眼中读懂了对方的心意。
从那一天开始，苏雨晴和林夕晨之间的关系，从朋友，变成了情侣。
一对互相为着对方着想的情侣。
张思凡离开了，真的只剩下苏雨晴和林夕晨了，但是苏雨晴没有太多的悲伤，她甚至觉得，那是一段更美好的生活的开始。
确实，那确实是一段美好的生活……
但是美好的生活也有结束的那一天。
她们搬到了这个海边的房子里，苏雨晴辞去了工作去做了去势的手术。
她一直以为，就算不能走到终点，也能走得很远很远，可谁没想到，这个过程，仅仅只有一年。
那一晚的事情，揭开了林夕晨不为人知的一面。
苏雨晴不在意那样的林夕晨，毕竟她也是为了自己的父亲，但是某一种微妙的种子，却在那时起就已经埋下。
或者说，林夕晨的死，是偶然，也是必然吧。
苏雨晴感觉大脑都被黑暗填满了，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她感觉到困了，她想睡觉，或许醒来了就能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睡吧，醒来了以后，这一切就都只是梦了。
然而，可能吗？
这只不过是苏雨晴的自我麻醉而已。
但是，就这样陷入黑暗中，安静地躺着，什么也不想，似乎也挺好的。
就这样吧，如果林夕晨死了，那她也就不想醒来了。
……
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穿着宽大的毛毡风衣，从远处缓缓地走来，他走路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好像暗合着某种韵律一般。
在这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他的出现，显得是那么的突然，又那么的自然。
除了他之外，就只有躺在椅子上，好像已经晕过去了的苏雨晴了。
他双手插着口袋，缓缓地走到了苏雨晴的面前，把叼在嘴上的烟头吐在了一旁的地上，然后伸出手，默默地将苏雨晴给抱了起来。
他的表情很严肃也很认真，抱起苏雨晴的动作也十分温柔，尽可能地不去吵醒她。
好像是在抱着一件最珍贵的艺术品一样。
不修边幅的男人没有做其他多余的动作，只是抱着苏雨晴在街道上缓缓地走着，天上的太阳都明显地下降了一些，他才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片河堤，也是苏雨晴刚来到小城市时，经常来的地方。
这里的阳光很好，不修边幅的男人就将她平方在河堤上，然后掏出烟，又抽了起来，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在等待苏雨晴醒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