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 · 其实都错了
错了，其实一切都错了。
天语遥错了，其他人也错了。
不，应该说，只有天语遥错了，因为其他的所有事，所有人，都不存在，那只是天语遥的幻觉而已。
不对……也不是所有，应该只是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而已，所有人是存在的，但做的事情却不是那样的。
或许，用“精神分裂”这个词语来形容比较清晰准确一些吧。
是的，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天语遥的幻觉而已。
甚至包括那最后打开门看见她和夏归月抱在一起的母亲，也是她在自己的精神幻境中制造出来的。
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可以用第一视角来观察一切，也可以用第三上帝视角来观察一切，最重要的是，天语遥自己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这不妥之处。
在她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能用第三视角来观察一切，似乎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
试想，一切又怎么会如此巧合，只是出门去上个陶艺兴趣班，就能遇到夏归月？
夏归月虽然有参加各种辅导班和兴趣班，但基本上是没有可能会参加陶艺这种“旁门左道”的兴趣班的。
她的父母给她报的都是钢琴和书画，然后就是学习强化班，比如奥数，比如剑桥英语……
夏归月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的原因就在于，她总是能比别人先学到要学的知识，比如在高一上学期她就已经在学高一下学期的东西了，甚至如果那些知识稍微简单些，她都可以学到高二上学期的东西了。
夏归月的生活总是十分忙碌的，也基本没有私人空间，因为都被自己的父母给排满了。
本身就没有其他时间多余，又怎么可能报名去参加陶艺班？
所以，实际上，天语遥今天去上陶艺班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见到夏归月。
一直从父亲背着她到达陶艺班前的时候，她的精神都是处在现实世界里的。
而之后……
就进入了精神分裂出的幻想世界中了。
精神分裂不代表虚构出一个世界，但会对现实世界发生的事情进行一些篡改——只在天语遥的脑海中篡改。
就好比去上陶艺班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坐在第一排，而是坐在了无人打扰的最后一排。
前排确实有空着的座位，但让她坐在前排的不是夏归月，而是老师。
只是天语遥根本就没听到，老师见她不说话，只以为是不愿意，所以也就没有去管。
一整节课下来，天语遥根本就是在对着自己身边的人自言自语，根本就没有捏什么像夏归月一样的陶人，只是捏了一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奇形怪状的物体而已。
故事还得从开头说起。
“老爸，你回去吧，我等下自己回去。”
“没事儿，我等你，我就在边上的书店里看会儿书，你待会儿给我打电话就行。”
“哦……”
天语遥看着父亲转过身走进了一旁的书店里，然后才缓缓地回过头，站在这陶艺班的门口，没有急着进去。
里面传出了稍微有些细碎的窃窃私语声，还有老师滔滔不绝的讲课声。
她突然有些恍惚，恍然间好像回到了以前，那个时候，她被老师叫到门口罚站，也是这样子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讲课声，有些无聊，也有些不服，当然，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毫无畏惧，根本无所谓的模样，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讲台上的老师气死一样。
有些怀念的过去……一直不喜欢上学的天语遥，竟然突然有点想要重归校园了。
但她知道她回不去了，时间是不断地向前流淌的，错过了的事情也只能错过，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在门口恍惚了一小会而，她才回过神来，迈步走进了陶艺班里。
所有的同学都看向了她，正在讲课的老师也停了下来，一时间，整个班级都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同学，坐到这里来吧，前面正好有个空位。”
天语遥置若罔闻，恍惚中，她好像听到了夏归月的声音，她突然想，总是去上兴趣班的夏归月，会不会也来这里上陶艺班呢，那么，在这里，会不会偶遇到她呢……？
她迷迷糊糊地坐在了后排无人打扰的位置上，看着自己身旁的空位，愣愣地发呆。
老师见天语遥没反应，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讲了起来，一切又恢复如常。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天语遥进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她微微斜视着自己身旁的空气，在那里时不时地自言自语着，每一次说的话都不多，也很小声。
大家互相之间都不熟，所以也没有人关注到她。
“好了，现在大家动手试试看吧，你们不都有同桌嘛，可以和同桌一起捏，有不懂的人问我就好了。”
随着老师的一句话，刚才还算安静的教室，一下子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天语遥拿着手中形状怪异的软陶，对着自己身旁的空气，嘴唇一开一合，好像在说话，但又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大家看这里！”老师突然大声地说道，还顺便将坐在前排的一位同学捏好的陶人给举了起来，“这位同学的捏的陶人非常好，而且很传神，你捏的就是你同桌吧，大家看，虽然是半 Q 版的，但也很逼真呢！特别是眼睛这里，非常像，头发捏得也很细致，只是衣服还有手这里捏的就粗糙了一些，但总体还是很不错的，大家可以向这位女生学习学习哦！”
坐在前排的那两个人都是女生，而且好像还是认识的，两个女生互相打趣，顿时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天语遥看向她们，又是一阵持续很长时间的发呆。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下课，她是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教室的，走出教室，也没有马上去找自己的父亲，而是看着远方，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发呆，又好像是在等人，也像是在听着一旁的人再说些什么——因为天语遥是微微侧着脑袋的。
只是，天语遥的身旁明明什么也没有呢。
然后，她就去找了自己的父亲，找到他的时候，自己的父亲正捧着一本名为《不死不灭》的玄幻小说看得正入迷。
一直到天语遥喊了他一声才反应过来。
离开时，还带上了这本书在收银台付了钱。
“小遥啊，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反正你妈也不在家，我们就先在外面吃了再回去吧。”
“……”天语遥扭过头去，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但确实是沉默着没有回答。
“唉……”对于自己的这个孩子，父亲也感觉到心情复杂，有些时候真的很心疼她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性情大变也是很正常的吧。
而且其实现在也比以前好得多了。
见天语遥不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道：“要不，去咖啡厅吧，怎么样？爸爸好像都很久没带你去喝咖啡了呢。”
“……哦。”天语遥先是微微偏着脑袋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应道。
好像是在脑海里思考了一番，又好像是在听了一下别人的意见一样。
父子……又或者说父女二人，坐进了咖啡厅里。
难得带着儿子出来奢侈一番，父亲选的咖啡厅也是小城市中很有名气的一家。
随意地点了三份食物后，二人就无聊地等待了起来。
之所以是三份食物，其一是怕天语遥不够吃，还有就是父亲的胃比较大，到时候肯定也要再多吃一点的。
点三份的话，就可以一人一份半了嘛。
看着穿着女装，还稍微画了点淡妆的天语遥，父亲微微有些出神，好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年轻时代。
他忍不住小声地自语道：“你现在的样子……有点像你妈年轻的时候呢……”
天语遥疑惑地抬起头来，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呵呵……没什么。”父亲讪笑道，没有对此多做解释。
而天语遥则又将头低了下去，似乎并没有在意。
只是她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脑袋总是有意无意地向一旁偏着。
点的咖啡和牛排很快就上来了。
天语遥先是笨拙地用刀叉吃了一点，一会儿左刀右叉，一会儿左叉右刀，看起来一副十分费劲的模样。
父亲看着忍不住笑了笑，又感觉有些心酸，因为他常年忙着工作，很少和自己的儿子出去玩，更是很少来过咖啡厅吃东西。
事实上他经常谈项目的时候在咖啡厅和客人谈，有时候一天三餐都是吃咖啡厅里的东西，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而自己的孩子……
他招手向服务员要了一双筷子，然后递给了天语遥。
天语遥愣了愣，但还是十分平静地接过了筷子，非常平淡地吃了起来。
当然了，吃相肯定不好，她依然像以前一样，狼吞虎咽呢。
就这样，吃完了午餐，回到了家里。
天语遥关了房门，对着镜子自言自语，还捏了一大堆自己模样的陶人。
和那书架里夏归月样子的陶人放在了一起。
让它们能够成双成对。
这大概就是天语遥美好的向往吧。
最后，她累了，躺在床上，抱着母亲给她买的毛茸茸的玩具熊睡着了。
她幻想着自己正和夏归月抱在一起，一直到母亲推开门进来，自己制造出来的幻境再也难以继续下去，她也才意识到，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但她仍然努力地抱着玩具熊，嘴中含糊不清地呢喃着：“月月……”
眼角，两行混浊的泪，轻轻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