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 · 下雪了
2004 年，十二月，小城市。
天空中白蒙蒙的一片，像是所有的云朵都连在了一起一样。
小小的雪花缓缓地飘落，落在地上，房檐上，草木上，只留下一滴水渍。
雪不大，所以积不起来，只能是把地面弄得湿漉漉的。
十二月下雪，在南方也算是比较早了，一般而言，南方的雪都是在春节前后下的。
雪虽然小，但也足够让许多南方的孩子们惊叹和流连忘返了。
并不是说没有见过雪，只不过雪在南方比较难得，所以每一次下雪，都格外的新鲜而已。
海边的城市自然也是会下雪的，当下大雪的时候，海滩就会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平日里不断涌动的潮水，也会变得懒散起来。
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雪，让小城市中又增添了一分淡淡的年味。
对于南方的人们而言，下雪，也就意味着过年越来越近了。
方莜莜躺在自己的床上，她的床是紧挨着窗户的，所以不用下床，只要坐起来，就能把手伸出去，触碰到那冰凉的雪花。
这些小小的雪花只是一粒一粒小白点，就像是冰块的碎屑一样，雪花的真实形状，用肉眼几乎是无法看得到的。
“下雪了。”方莜莜喃喃自语着，呆呆地看着窗外飘零的雪花。
想起了自己当年第一次吃药的那一天，也是在一个下雪天，下着的，也是和这一样的小雪。
窗外的空气冷得直钻骨髓，让人感觉外面就像是一个冰窖一样。
空气清冷，也会让人觉得清爽，方莜莜深吸了口气，觉得这好像是她这一年以来吸到过的最清新的空气了。
“莜莜姐，吃早饭啦。”苏雨晴的声音从门口响起，“要我帮你端进来吗？”
“不用了，我到客厅里吃吧。”方莜莜回答道。
平日里，只要是方莜莜在家，基本上三餐都是她烧的，她就像是合租房中所有人的大姐姐一样，照顾着其他人。
但是方莜莜做了手术后，显然是没法干活的，所以烧饭的事情就落在了苏雨晴的身上。
本来是张思凡接任的，但是苏雨晴觉得张思凡烧的食物太过油腻，不利于方莜莜的康复，就觉得自己揽过烧饭的活。
苏雨晴烧的饭菜虽然不算很好吃，但也不算很难吃，终归是可以接受的水平，毕竟已经这么长时间下来了，她如此认真地去学，肯定不会一无所成的嘛。
而且这段日子连续做了好几天的饭菜，苏雨晴的厨艺又有了明显的提升，她也专门挑一些较为清淡又营养的菜肴来烧。
看苏雨晴这么为方莜莜着想，惹得张思凡都有些吃醋了呢。
早餐是非常清淡的白粥，按照菜谱上说的，撒了一些坚果仁在上面。
然后就是只用了很少的油做出来的韭菜鸡蛋饼，以及一份有海带、黄瓜、木耳……各种各样食材混杂在一起的凉拌菜，最后再算上那些大蒜罐头啦、雪菜榨菜啦，就是一顿完整的早餐了。
林夕晨喝白粥的时候喜欢就着肉松，家里的肉松有一半都是她吃的，而张思凡则特别喜欢榨菜过白粥，一点榨菜就能喝下一大碗粥。
除了这两个特殊一点的，其他人倒是什么都吃。
“小晴，这个韭菜鸡蛋饼很好吃哦。”方莜莜用筷子撕下一小块韭菜鸡蛋饼，放进嘴里细细地品了品，微笑着称赞道。
“诶？真的吗？”苏雨晴很高兴地问道，每一次被人夸赞厨艺好，就能让她开心一整天，毕竟自己努力的成果有了别人的赞许，这种认同感还是很美妙，很幸福的嘛。
今天早上六个人都在，或许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胡玉牛没有出门，六个人齐聚在餐桌上，倒是显得比平时热闹了许多。
“阿牛，吃好了？”张思凡见胡玉牛只吃了一碗饭就不吃了，便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胡玉牛放下筷子，回答道。
“不再吃点吗？这么点就够了？等下会饿的吧？”张思凡劝道。
“是呀，只吃这么点，真的没问题吗？”苏雨晴也附和道。
“不用了，这么点就够了。”胡玉牛摇了摇头，坚持不再多吃，起身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他是要减肥么？”天语遥问道，她冷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胡玉牛，回过头来面向众人时，那抹冷笑瞬间就消失了。
“或许是想让肌肉快一点消失吧……”苏雨晴小声地嘀咕道。
“唉……算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只希望他不要后悔吧。”张思凡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唔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路，这就是命运嘛。”方莜莜倒是挺释然地说道，“我们还是不要多干涉啦。”
“嗯。”
自从做完去势手术后，方莜莜明显觉得自己好像开朗了许多，有些事情也不再去执着，大家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她好像比以前更温柔了一些而已。
吃完饭后，又是苏雨晴洗碗，只有林夕晨会到边上帮下忙，虽然顶多就是帮苏雨晴把碗放整齐之类的简单工作，但也让苏雨晴觉得无比的暖心。
只要是和林夕晨在一起的时光，就总是幸福的。
洗好碗以后，苏雨晴就和林夕晨坐在阳台上画起了画，以前是林夕晨画，苏雨晴在一旁看，现在都是苏雨晴画，画完后给林夕晨看，林夕晨则是把那些应该修改的地方圈出来，给苏雨晴做示范，刚开始的时候要修改的地方很多，到了后来，就越来越少了，或许是因为有自己喜欢的人教着自己的缘故，苏雨晴的绘画水平一下子就增长得很快，已经达到中等的水平了。
当然也不是什么时候苏雨晴都是专心致志的，偶尔也会分心看看林夕晨。
比如现在，苏雨晴就一直盯着林夕晨的锁骨看，只觉得林夕晨身上哪里都这么好看，就连锁骨的微微耸动都这么的迷人。
“嗯？”林夕晨微微扭过头来，目光投在了苏雨晴的身上。
苏雨晴顿时有些脸红地赶紧把目光移到了画板上，看着林夕晨用分解步骤的方式给自己讲解怎么样才能把人身上的头发画得更逼真……
被林夕晨教导着画画其实也是一件挺新奇的事情，因为林夕晨很少说话，也就不会口头解释，所有的东西都是用实践来教导，苏雨晴能不能理解，就得看她的悟性了。
这反倒是让苏雨晴觉得比口头讲解要来得有趣得多，因为这就像猜谜一样，对了，林夕晨就会点头，理解错了，林夕晨就会摇头。
或许只有这样充满了探索欲望，才能不断地学到更多的知识吧。
对于别人而言，林夕晨可能不是一个好“老师”，但对于苏雨晴来说，却是最好的绘画“老师”。
窗外的小雪悠悠地不断下着，总算是在一些冰冷的雨棚上和树叶上积起了些许的雪，但那么点积雪，别说太阳出来就化了，只要是雪停了，这些积雪恐怕就自己都融化完了吧。
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放假的日子总是显得悠闲而宁静。
天语遥在自己的房间里，捏着一个漂亮的小陶人，依稀能看出夏归月的模样。
在一旁的小陈列架里，已经摆了十几个这样的小陶人了，它们的神色和姿态都不尽相同，有些是 Q 版的，有些则是正常人比例的。
正常人比例的只有一个，因为捏起来比较难，而且捏不好，就算是这个勉强还算可以的陶人，都是天语遥捏坏了七八个才捏起来的呢。
捏得越多，就越是娴熟，这会儿又是一口气捏了好几个。
这几个夏归月的陶人是一套的。
天语遥给它们捏了一片草地，然后把它们摆在草地上。
又正躺着的夏归月，也有侧卧着的夏归月，还有追逐着蝴蝶的夏归月，抱着膝盖坐着的夏归月，正在画画的夏归月……
捏着捏着，天语遥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笑容。
想起了自己和夏归月出去玩时遇到的有趣的事情，夏归月总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纯净，那么的真挚。
“如果有可能的话……真的很想永远和你在一起呀……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很想……”天语遥笑着笑着，眼角却又流出了泪水。
又笑又哭，自己还真是别扭呢。
天语遥在心中自嘲道。
捏完的陶人是不能马上放起来的，必须晾干才可以，天语遥也不做其他的事情，就这样傻乎乎地看着自己捏的夏归月的陶人发呆。
一直等到它们全部晾干，再仔细地将它们放进了自己的小陈列架里。
她打开抽屉，把里面一堆乱糟糟的东西都整理好，放进了一个小袋子里。
这里面全都是她搜集的，能够证明胡玉牛是想要做个女人的证据。
已经非常完整了，只要把证据全部放出来，柳韵就不信也得信了。
只是这证据依然安静地躺在这里，天语遥却不打算去揭发他，或者说，不打算马上去进行最后的报复。
“月月……我想……我想和你过一个快乐的新年，那一年，我们就是在过年前分手的，没能和你一起过年，一直是我的遗憾……一切……就等过完年后，再说吧……”
天语遥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痴痴地傻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