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2 · 大年初一（下）
小城市这里阳光明媚，而另一座城市中却是大雪纷飞。
不过，北方的城市，在春节时不大雪纷飞，才算是不正常吧。
天语遥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那完全连成了一片的雪，心中却是浮现出了夏归月的身影。
其实夏归月的气质并不像雪，更像是那秋天落下的红枫叶，看起来十分的热情，但实际上大多数时候都是安静地坐着，自己管自己想着，每当想起她时，天语遥都会有一种萧瑟的感觉，和秋天带给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萧瑟不是夏归月的气质，而是天语遥把自己关在了心中的牢笼里，想拥抱她，却又不敢真的抱住，那种因自己而产生的距离感，让她感觉到了孤寂和萧瑟。
天语遥虽然是北方人，但却不喜欢下雪。
她更喜欢那落满了叶的秋天。
下雪了，一切都是白皑皑的一片，什么景也看不见了，太多的空白总会让她的心情有些烦躁。
或许是因为天语遥本就总是充满了迷茫，所以不想看到这能让人更加迷茫的雪景了吧。
不知道……那些弟兄们，怎么样了。
天语遥默默地想着。
他们解散了吗？还是说依然聚在一起？不过，肯定有很多人走了吧。
或许，他们全都解散了才是最好的结局吧，自己去寻找新的生活，不要再那样天天聚在一起浑噩度日了。
应该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像她这样，错过了太多太多。
老二每次过年都喜欢去小城市的那个海边看雪景。
也不知道这次去了吗，这次有带了别人去了吗？
说来也奇怪，明明老二是个粗人，却喜欢欣赏这样的风景呢。
老三喜欢他们班里的一个女生两年了，他也马上要毕业了，还没有向那个女生表白，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个混混，而那个女孩子长得又好看，成绩又好，他配不上，所以，一直只是暗恋着。
快毕业了，他会鼓起勇气去表白吗？希望他去试试吧，无论结局如何，最起码曾经做过，也不算有留下遗憾。
老四总是跟着天语遥去调戏自己一个人走路的女孩子，也不知道这习惯改了没。
说起来，天语遥其实原本是不调戏普通的女孩儿的，但自从以前和夏归月分手后，就变了很多，再加上老四总是在一旁熏陶，所以也开始调戏良家少女了。
要不是去调戏良家少女，她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吧。
不过她倒是不恨老四，这只能是怪她没有坚持最初的原则吧。
大年初一，外面的街道上一群孩子在玩着雪，雪是有很多玩法的，除了打雪仗和堆雪人，还可以炸雪球，就是捏出一个很大的雪球，然后把鞭炮塞进去，躲到一旁看它“砰”的一声炸开，雪花四散飞舞，也很是有趣。
楼下的大厅里一大堆人还在打着麻将，只是声音比昨晚轻了许多，因为有一些人是通宵到了今天的下午，自然是相当疲惫了。
大年初一，不是串门就是上寺庙烧香拜佛，要么就是待在家里打牌喝酒。
对面那户人家门口，一个老大爷搬了张藤椅坐着，手中拿了瓶二锅头，就在那高声唱了起来。
唱的是一首李白的诗——将进酒。
这老大爷唱起来，倒是很有挥洒自如的感觉，仿佛当时李白就是在他这样喝到烂醉的时候，写下的一首诗歌。
诗歌诗歌，其实都是能唱出来的，只是因为曲子大部分都已失传，所以现在就变成了用来念的了。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哈……哈哈……古来圣贤皆寂寞……”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儿子，酒呢，酒呢！”老爷子半眯着眼睛大声嚷嚷道。
只是已经有些含糊不清了，在一旁，已经凌乱地放着两个酒瓶子了，加上他手上的那就是三瓶了，能喝下三瓶二锅头，也算是好酒量了。
“爸，你又醉了，上床休息会儿吧。”
“没醉，没醉，新年第一天，当然要开心！给老子，再来一瓶……二锅头！” 老大爷还没说完，就直接趴在地上睡过去了，随后就是一阵响亮的鼾声。
天语遥有些羡慕那个老大爷，最起码他能笑得这么畅快，人生得意须尽欢，像他这样的人才算是享受人生吧。
虽然现在是大年初一，但天语遥却是没有多少过年的感觉。
因为心头压着的事实在太多，有时候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时间会过得很快的，新年的这十几天一晃眼就会过去，而到时候，天语遥……就要去，报仇了。
报仇，真的要报仇吗？
她有时候也会有些犹豫。
但一想到现在自己这残缺的身体，就恶狠狠地咬住牙齿。
活着，就是为了报仇，所有的事情就等报仇之后再说吧。
最起码到时候也没有遗憾了，可以拖着这个残躯去死了。
别看天语遥现在一直都很平静，好像也已经接受了当女孩子的事情了，其实完全就是她在麻醉着自己，在自己欺骗着自己，当真的扪心自问的时候，她会非常的嫌弃自己这样的身体。
死亡，大概才是她心底深处所想的，最好的归宿吧。
心中的负面情绪好像有些压制不住，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夏归月的电话。
即使没有听见她的声音，光是听这彩铃声，就已经足以让她觉得安心了。
如果报仇之后要去死，那么天语遥最放不下的，可能都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夏归月吧。
她也很想和夏归月永远在一起，在达到了法定年龄后去结婚，然后白头偕老，共度一生的年华岁月。
但她知道这是不现实的，自己这样一个残缺的人，怎么能和她在一起呢？ 这是不被世人所允许的。
而且，这也是耽误了夏归月，她这样的好女孩儿，应该找一个好男人，幸幸福福地在一起。
很多的幸福，天语遥都给不了她。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天语遥自嘲地笑着。
“嗯？什么？”那边的电话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接通了，夏归月有些疑惑的声音通过手机传了过来。
天语遥第一次这么感谢手机的发明者，能让人们即使相隔很远也可以听到对方的声音。
在这个孤独的房间里，能听到夏归月的声音，真是太好了……
“月月。”
“嗯，新年好哦，小遥~咳嗯，不对，是小天~”
“新年好。”天语遥微笑着回应道，并没有因为夏归月这样的称呼而感到不高兴，她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嗯~新年过得开心吗？”
“还可以，你呢。”
“我呀，也还好啦，城市里肯定没农村热闹吧。”
“应该是。”
“什么时候回小城市呀？”
“过几天吧……嗯……我，我想你了。”
“嗯……”夏归月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害羞，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但表达的却是和天语遥相同的意思。
“我们这大年初一有不少人结婚。”
“真哒？新娘子漂不漂亮？”
“都还好，新娘是化妆过的，肯定不会太差，不过，这个天气穿婚纱，不会觉得冷吗。”
“为了美丽，女人总会牺牲一点的啦，嗯~我也好想马上就做小天你的新娘子呢。”
夏归月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让天语遥心中一荡，这样的夏归月，实在是让她不忍放手离开呢。
真的好想和她在一起。
可惜，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想了，就能实现的。
“我们这有不少特产，要给你带点什么吗？”
“唔，都有什么好吃的呀？”
“山核桃，猴头菇，哦，我们这儿的猴头菇饼干挺好吃的。”
“那就……带点尝尝？”
虽然只是听到夏归月的声音，但天语遥却在脑海中浮现出了夏归月此时的模样，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概是把手指放在了嘴唇上，然后微微地歪了歪脑袋吧。
“好啊。”
“早点回来哦，趁着寒假还可以去别的地方玩一玩~看看风景啦什么的。”
“好。”
“小天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这样呀，那我给你唱首歌怎么样？”
“嗯。”
“想想哦，那就唱邓丽君的吧，咳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夏归月清了清嗓子，轻柔地唱了起来，歌声温柔婉转，相当的动听，在天语遥的耳中，甚至比邓丽君的唱的还要好听。
“好听。”
“真的嘛？嗯……那……小天你也来一首？”
“好啊，我也唱你唱的这首吧，不过，我觉得这首歌应该是豪迈的歌曲，应该这样唱。”
天语遥说着，就唱了起来，刚开始还有些放不开，到后来就愈发地自然肆意，好像真的喝醉了一样，在大声高歌一般。
刚才说的那句话其实完全是天语遥胡扯的，但当她唱得动情了以后，却突然觉得，这首苏轼的词本就应该这么唱，它本来就应该是一首豪迈的歌嘛！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几乎是在嘶吼，又像是在发泄。
一曲唱完后，天语遥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是啊，这确实本就该是一首豪迈的歌曲嘛。
“嗯，很好听哦。”夏归月也十分认真地评价道，“磅礴大气，又有一种豪迈的感觉，突然觉得这首歌这样唱也很好听呢。”
就这样，二人唱起歌来，也全然不顾这跨省的电话费有多贵，热恋中的情侣，总是不会在意这些小小的事情的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