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 · 莫空和胡玉牛的对话
“啪嗒。”一滴树叶上的露水缓缓倾斜而后落下，轻轻地砸落在了长椅上。
莫空一人坐在这里，眺望着蔚蓝色的天空，一只苍鹰在高空中盘旋而过，似乎是在这小城市中寻找着可以充饥果腹的食物。
河边有一条草鱼猛地一跃，跳出了水面，落在了岸边，然后扑腾着挣扎了起来。
或许它是想要到陆地上来看一看和水中不同的世界，只可惜陆地虽也辽阔，却没有办法供它生存，失去了水，它也就只能在岸上扑腾，等体内的氧气耗尽了，等待它的，就只有死亡了。
这条鱼没有惊慌地跳回到水里去，反而是扑腾着身子不断地前进，似乎想要在临终之前再将这片和水中完全不同的“奇异”大地看个仔细。
最后，它停在了一棵松树下，好像在仰望着它，因为在河里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水草”，而且它比一般的“水草”都还要坚挺，牢牢地屹立着，仿佛无法被撼动。
或许这条鱼的心中在想着如果自己能在陆地上生活就好了，也羡慕着那能安然地坐在长椅上看着自己的两条腿的生物……
它的嘴不断地张合着，却无法从这充满了氧气的空气中汲取到氧气，它知道自己要死了，突然有些后悔，扑腾着想要回到水里，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再来看，而死了，那这就是最后一次见到陆地了……
突然，一只大手将它抓了起来，然后它就感觉自己缓缓地悬在了半空中，再然后，就被放进了那亲切的水里。
它大口地呼吸着水中的氧气，不一会儿后就又再生龙活虎起来，它浮出水面又看了一眼陆地和那个救了它的长者两只脚的生物，一个猛扎钻进了河里。
陆上的世界固然有着和海底完全不同的神秘和美妙，但是终究还是活着更好。
救了它的人正是莫空，看着又回到水里的鱼儿，莫空微微笑了笑，从木头烟盒中随意地拿出一根香烟，放进嘴中抽了起来。
这烟盒中的烟有好多品种，每一次抽都会有一种未知的体验，因为随手拿一支，是不会知道拿的是什么烟的嘛。
莫空喜欢这种未知的事情，正因为有了未知，这世界才会如此的精彩嘛。
如果人们都知道自己的未来会发生什么，会变成什么样，那就不会拥有灵魂了，而只是一群执行着固定程序的机器人而已。
“莫空。”一个魁梧的身影从一旁的小道上走来，然后缓缓地坐在了椅子的另一头，来者正是胡玉牛。
胡玉牛在这里见到莫空，似乎不感觉到有多惊讶，莫空也是一副淡然的神情，不像是偶遇，倒像是提前约好了在此见面一般。
风悠然地吹着，似乎也是在享受着这份安静的感觉。
莫空和胡玉牛见过几次面，虽然算不上特别熟悉，但最起码也知道对方的名字，算是半个朋友吧。
而且胡玉牛也总觉得莫空很神秘，神秘得就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见到他，还是让他有些高兴的，因为莫空或许会解决他心中的许多纠结和困惑。
莫空掏出一支烟，递给了胡玉牛，后者没有拒绝，点燃后就塞到了自己的嘴中。
胡玉牛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吸了一口烟后，感觉整个人都仿佛轻松了许多。
烟所带来的感觉，真是让人难以忘怀，抽烟时，不仅能短暂地忘记那些烦恼，也能保持大脑的清醒，不像喝酒，越喝越伤心，整个人还糊里糊涂的。
“呵呵，怎么了，心事很重？”莫空微笑着问道，虽然才见面过没几次，但是胡玉牛总感觉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就像是在面对着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说的话都很随意，问的问题也很直接。
“是啊……”
“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心事，只是轻重的区别而已，最近，又是有了什么很重的心事？”
“心事太多了……混在一起，就变得沉重了。”
“那就一样一样的说吧，说出来，多少也会舒服一点。”莫空吐了一连串地吐了好几个烟圈，而后轻笑着问道。
“事啊……太多了……太多太多了。”胡玉牛摇了摇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自己的烦恼大概只有他自己明白，别人恐怕是难以理解的吧。
莫空只是笑，也不催促，也不追问，只等着胡玉牛自己缓缓地道来。
胡玉牛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莫空时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或许是因为他和自己的关系不是很熟，反而愿意把一些心理话告诉他吧。
“其实……一切的根由，都从一件事情而起。”
“嗯。”莫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我……不想做男人。”胡玉牛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对莫空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而后，他死死地盯着莫空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只待他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就自己离开。
当然，心底里还是希望莫空能接受自己这样的想法的，只是，正常人，又有几个能够理解呢？
莫空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让胡玉牛的心一直悬着，不知道他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回答他的话。
而后，莫空朝他淡淡地笑了笑，这才让胡玉牛心中的石头落了一半，但还是有些不确信地问道：“刚才……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听到了，我知道。”莫空点了点头，“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歧视的。”
“谢谢……”胡玉牛有些感激地说道。
“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莫空叹了口气，问道，“你真的想做个女人么？”
“是啊……我知道……我不适合……可是……”
“嗯，人嘛，总是喜欢追逐着自己的梦想的。”
“这只是根由……烦恼，还有很多。”
“说吧。”
既然连自己想要做个女人这种事情都说了，胡玉牛也就彻底地放开了，将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包括和天语遥的纠纷，以及和柳韵的爱情。
每一个问题都足够让人十分烦恼，三件事情混在一起，就更是让人痛苦不堪了。
听完胡玉牛的叙述，莫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该……怎么办？”胡玉牛求助般地问道，希望莫空能给自己一个解决的办法。
可莫空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怎么可能任何事都有办法解决呢。
他没有直说，而是委婉地说道：“刚才我坐在这里的时候，有一条鱼从水中跳了上来，它想多看一眼这陆地上的世界，就不断地向前跳，但是很快，它就在这棵松树下消耗完了氧气，快要死亡了。”
“陆地上的光景固然美妙，但也要有命来看才行，这鱼，终究是水生的生物，在陆地上是无法生存的，执意要跳上陆地，也只是迎来更快的死亡而已。”
“然后，我把它放回到了水中，你看那河水里，那么多的鱼，有不少都是成双成对地在一起游着的，只有水里才是最适合它们生存的地方，只有水中，才能寻找到属于鱼的，真正的幸福。”
莫空说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胡玉牛，等待着他自己想明白。
其实道理已经十分浅显了，只是这样委婉地说，要比直接地说更能让人接受一些。
因为直接说会让人感觉是告诉他只能走这一条路，会产生抗拒的心理，而自己领会其中意思，印象来得更深刻，也不会那么的抗拒。
“是吗……”胡玉牛呐呐地说着，有些失神，其实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却还是希望会有奇迹出现……
似乎是看出了胡玉牛内心的想法，莫空又说道：“奇迹之所以称之为奇迹，是因为很难才会出现，不过，未来的路本就是不固定的，命运也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或许，你能改变命运，制造一个属于你的奇迹。”
“很难吗……可是……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胡玉牛捏紧了拳头，最终还是选择了在做女人的那一条路上，同时继续和柳韵的爱情，“或许对于她来说，是很不负责任的事情吧……”
“你有三条路可走，像鱼儿一样回到水里，是最好的一条，你可以继续和你的女朋友在一起，直到有一天你迎娶了她；另一条是舍弃她，走你自己的路，一开始会因为她而很痛苦，不过长痛不如短痛，这是一件好事；第三条路就是两条路一起走，如果都成功了，那就是皆大欢喜，而都失败了……那就比前面两条路所会造成的痛苦加起来还要多得多。”
“是啊……”
“一切的选择都在于你自己，当决定了以后，就不要再犹豫了，一鼓作气，才能走得更远。”
“我……知道了，谢谢你。”胡玉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副坚定的神情。
“我什么也没做，想明白该怎么做的，是你自己。”
胡玉牛点了点头，但一想到柳韵可能会因此而受伤，就不由地心中一痛，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我……会不会太自私了？”
“人都是自私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如果你真的爱她，那就多为她考虑考虑吧。”莫空深深地看了胡玉牛一眼，言下之意是，让他慎重地选择要走的路。
胡玉牛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挣扎的痛苦神情，起身离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