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 · 逃避再逃避
“回来了？”听到门口传来的开门声，坐在沙发上依然十分精神的方莜莜回头问道。
客厅里的灯都被关掉了，只有电视机在闪烁着朦胧的光。
其他人都去睡觉了，只有方莜莜一人还在看着电视。
其他人明天都要去上班，林夕晨也睡得比较早。
而天语遥……
胡玉牛朝她那虚掩着的门中看了一眼，房间里空无一人，大多数的东西也不见了，似乎早就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
“天语遥呢？”
“你不知道？她今天就收拾东西回家了，不住在这里了。”
“……”
“怎么了？”方莜莜有些疑惑地看着胡玉牛，虽然光线很昏暗，可还是看到了胡玉牛那微微显得有些肿胀的眼睛。
好像是刚刚哭过了的样子。
虽然察觉到了什么，但方莜莜还是放在心底里没有说出来。
有些事，对方愿意说就会说，不愿意说，再强求也没有任何用。
“没什么……”胡玉牛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还是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
就算告诉别人了又有什么用呢？
别人根本帮不了他。
胡玉牛回到房间，连外套也不脱，就这样直接躺在了床上，看着那漆黑的一片的天花板，感觉自己的整个人也都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一样。
窗帘被微微吹起，冰冷的风吹了进来，从胡玉牛衣服的缝隙中钻进了他的胸口里，就像一把尖锐的刀子一样，狠狠地刺着他的心脏。
夜已深，风很冷。
今晚发生的事情，其实他早就有了预料，可是当这一切真的到来时，却有些承受不住。
难道真的如莫空所说的一样，如果二者都想得到，那就什么也得不到了吗？
是太贪心了吗……
但是，柳韵她真的喜欢自己吗？这一切真的是柳韵和天语遥串通好的吗？
自己对她的爱，到底值不值得呢？
她又为什么要去这么做呢……
太多的疑惑，太多的思绪，纷乱不堪。
一想到那封信是柳韵预谋好到自己家去后留给自己父母的，胡玉牛的心脏就一阵绞痛。
最爱的人背叛了自己，这种滋味，必然是不好受的。
他曾经做的那些事情，在这个时候，就变得可笑幼稚起来。
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胡玉牛在心中咆哮着，怒吼着，可身体却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只是眼角流出那么几滴干涸的泪水来。
大概是之前哭了很长时间，所以现在已经有些流不出眼泪来了吧。
爱得越深，恨得也就越深。
手机震动着，有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胡玉牛侧着头看去，是柳韵发来的短信。
但他却没有向以前一样一看到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而是反常地盯着手机看了好长时间，似乎想要透过这手机，直接看透柳韵的内心一般。
他又想到了天语遥，如果说这一切只是天语遥做的，或许他还能够接受一些，毕竟天语遥是有理由这么做的，虽然那件事是她有错在先……
但是仇恨这件事情，谁又说得清呢？
胡玉牛又想起了那天在天语遥的手下救下柳韵时的场景，那个时候的柳韵。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的话，在面对这么多小混混想要对她做那种事情时，肯定会露出害怕的神情。
可是她却没有。
她表现出的只有生气和不满，语气也充满了攻击性。
就算当时胡玉牛没有去，她估计也会反击吧。
而且，很有可能那只是一个局，是为了让胡玉牛入套而已。
天语遥的事情……大概是个意外。
也就是说，在那件事情之前，他就想要对付胡玉牛了。
为什么？胡玉牛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得罪过他们，为什么他们要谋划这些事情呢？
他根本想不通，也就不再去想，有时候，可能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是没有理由的吧。
他最终还是打开看了柳韵发来的短信。
到底是爱得多，还是恨得多……
胡玉牛自己都不知道。
短信只是一段非常简单的话，就是让胡玉牛明天下午五点的时候在那条他工作的超市附近的小河前见面。
竟然不是让他直接去接她，而是选一个地方碰头。
“又想耍什么花招。”胡玉牛咬着牙齿，有些愤愤地自言自语着，语气却又突然变得温柔了起来，“或许……或许和她没有关系呢……？”
这大概是胡玉牛出生以来睡得最难受的一个夜晚了吧。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总是浮现出柳韵的身影、父母的身影以及各种其他乱七八糟的过去的回忆……
如果说，一开始是在逃避，那么现在就是真的想做个女人了吗？
还是说，直到现在，胡玉牛自己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依然在逃避？
他在对别人撒谎，也是在对着自己撒谎？
最了解自己的人是自己，最不了解自己的人……也是自己呐！
甚至，胡玉牛现在已经连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的，都想不起来了。
现在活着的，仿佛不是真正的胡玉牛，而是一个假扮着胡玉牛的人……
假扮谁最像，假扮自己最像，假扮谁最不像，依然是自己……
一夜都没有睡着，太阳也从地平线下升了起来。
胡玉牛顶着一对黑眼圈，疲惫地看着那好像很有精神的太阳，没有起床，而是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总算是进入了梦乡中。
即使睡着了，也不是睡得很沉，而是介于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
胡玉牛今天是要上班的，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去。
完全没有那个心情。
他现在只想好好地休息，不仅仅是身体需要休息，心灵更需要休息。
需要时间去慢慢地抚平那些褶皱。
至于伤痕，那就需要更多更多的时间才够了……
没有人来叫胡玉牛，只有他一个人昏昏沉沉地睡着。
明明是住在合租房里的人，可他却像住在另一个房子中一样，和苏雨晴她们仿若身处于两个世界。
为什么她们都不理自己，这样的疏远自己，让他显得像个局外人……胡玉牛在梦中问着自己。
却没有想到，这些所谓的隔阂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是他自己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即使有烦恼了也不和其他人交流，得不到解决，永远都只能闷在心底里，烦恼的引线不断地燃烧着，终有点燃炸药爆发的那一天。
都怪自己的父亲给自己这么重的负担，不然自己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都怪母亲不再多生一个，那他的压力也就不会那么大了……
胡玉牛在梦中属于自己的世界里苛责着所有人，把所有的错误都丢到了其他人的身上，仿佛他变成这样，都是别人造成的一样。
但却偏偏是做着这样的事，反而让他感到无比的畅快。
就好像把心中的焦虑给宣泄一口了一般。
等醒来时，却看着那雪白的天花板自嘲地苦笑。
“逃避……我果然，还是在逃避吗……”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阳光明媚而灿烂，但在胡玉牛的眼中却是黑白且没有温度的。
那原本应该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时也是冰冷的。
电话响了起来，是父亲打来的。
胡玉牛看着手机，犹豫着，电话铃也不断地响着，终于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的时候，将它接通了。
“……阿牛。”
“……”
“你……你……那些重担你都不用承受了，你还是恢复回原来的样子吧，不要再去做那种事情了。”
“……”
“你也应该知道你自己的身体，爸虽然懂得不多，但也知道，你那样做是没有结果的。”
“……”胡玉牛沉默着，不断地沉默着。
“不要再逃避了。”
这句话好像是戳中了胡玉牛的死穴一样，他忍不住反驳道：“我没有逃避，这就是我想走的路！”
“你……阿牛！不要执迷不悟了！”父亲的声线高了起来，他能那样好言好语地说话，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我没有。”
“你这，你这不孝之子！你不知道，你这样不仅会让我和你妈痛心，也会让你已经过世的爷爷痛心！你对得起小时候对你那么好的爷爷吗！家族一脉单传，难道你想在你这里绝后吗！！”
“家族，又是家族，就是因为家族，我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你不要强词夺理！你这个混账！你就是在逃避，你还算不算个男人！”
“不算。”胡玉牛冷冷地说道，青春期都没有表现出来的叛逆，好像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
“你……你！”即使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到父亲在颤抖，他最后怒气冲冲地搁下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既然你想这样，那就别做我儿子！”
“嘟——嘟——嘟——”胡玉牛捏紧了手机，像是要将它捏碎一样。
心中充满了怨恨和愤怒，像是对他父亲的，又像是对他自己的，又或者……二者皆有吧。
抬起头，黑白的世界，连白色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无边的黑色。
就像是绝望的颜色一样。
这样的时候，胡玉牛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是真的有些后悔走上这条路了。
但又想继续走下去。
他是矛盾的，摇摆不定的，他不知道什么样的才是真正的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做自己……
迷茫。
这大概就是他人生总出现次数最多的词语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