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 · 天语遥
命运总是这样让人捉摸不透，人们永远无法猜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或许上一刻还是人生的巅峰，下一秒就坠入了谷底。
“小天，你……永远也做不了男人了，爸爸会想办法为你安排变性手术的，以后你可以做一个女人……”
“我不要！！”他大吼着，挣扎着，一拳打在了墙壁上，虎口都被震得破裂，殷红的鲜血直流。
父亲和母亲沉默着，没有再提到这件事情。
又是许多天过去，他似乎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父亲再一次提到他未来的事，他也没有再那样积累的反抗，而是沉默着，像是接受了事实。
“真正的男人不是能打败什么，而是能承受什么，就算不能再当男人了，只要你有一颗强大的心，你就永远是男人。”父亲这样劝慰道。
“嗯。”他抱着膝盖，心不在焉地应道。
原本总是会打上发胶高高竖起的头发现在软软地披在他的脑袋上，额前的刘海微微地遮住了他的视线。
身上的毛发似乎是在手术前全部去除了，刮得干干净净的，他本就不算毛发茂盛的人，现在的皮肤更是如女孩子般光滑了。
没有了睾丸后，身体就不会再分泌雄性激素了，古时候的太监就是如此，会朝着女性的方向发展。
他拿起桌上的一盒药，看着它的说明书。
这是可以在体内制造大量雌性激素的药物。
所以这半个月来，他的变化才会这么大，照镜子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清秀的少女了，原来颧骨分明的脸现在多了些肉，也就是所谓的皮下脂肪，看起来像是瓜子脸了。
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真的有做女孩子的天赋。
其实在男生中，他算是矮个子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三左右，平时为了不显得自己很矮，都穿着内增高的鞋子，自称一米七。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他摸了摸已经愈合的下身，那里只有一根软绵绵的毛毛虫，再没有那两个圆滚滚的物体了。
“可恶……”他痛苦地揪住头发，使劲地向下扯，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小天，医生来了。”母亲推开门走了进来，一位穿着普通便装的医生走了进来，这是他的心理医生。
刚开始的时候他一直抗拒心理医生，因为他觉得自己没病，一个男人不想做女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凭什么他要去治疗？
但心理医生不愧是心理医生，通过各种各样的开导和循循善诱，已经在慢慢地解开了他的心结，痛苦依然是存在的，只是不会在钻牛角尖了，剩下的创伤，就需要时间去抚平了吧。
父母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前几日的时候，心理医生在病房里为他做心理辅导，总会传出争吵的声音，床头的东西也不知道被摔了多少次了。
父母就算为自己孩子心疼，也无能为力，因为这件事情，是就算有钱也解决不了啊……
原本听到事情来龙去脉的父亲本还想责备自己的孩子，但看他这痛苦的样子，终究是于心不忍了。
虽然是自作孽，但父母毕竟是父母，肯定是偏袒自己的孩子的呐。
如果可以的话，父亲甚至恨不得受罪的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自己的孩子。
“也好，以后可以安静下来，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往来了。”母亲苦笑着劝慰道。
与其说是在让父亲不要太忧虑，不如说给自己一个不忧心的借口。
“我知道，我们两人不能把那些情绪传染给小天，他已经够痛苦了。”
“以后应该叫小遥了吧？”
“嗯……”
父亲这段时间忙前忙后地，就是为了帮他办理各种手续，他现在这样子，显然是不可能再去上学了，虽然本来就经常逃学，但这次还是特地去办理了休学手续，然后为他办理了身份证，因为是第一次办身份证，所以改名很方便，就给他改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字，等以后做了手术，就可以将性别也改成女了。
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希望他能尽快接受事实吧。
他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光，还有漫长的人生路可以走，如果他重新振作起来，还会有美好的人生，如果他就此消沉，那恐怕人生就将一直灰暗下去了。
这些事情，就连父母都帮不了多少，只能靠他自己了。
无论是想继续做一个没有男孩子功能的男孩子还是去手术，然后做一个女孩子，父母都会对他无条件地支持。
当然，这样“残疾”的状况，或许去做手术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一夜之间，儿子就变成了女儿，不对，严格地来说，应该是太监，这对父母的打击也是很大的。
也幸好父亲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无论是怎么样，只要是自己的孩子，他都会用心地对待他。
而且母亲则是努力地给自己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让自己不要太过忧伤。
“做一个女孩子也好，以后也不会那么调皮了，乖巧的女儿，也是挺可爱的嘛。”
“老婆，做了手术能够生育吗？”父亲突然冷不丁地问。
“不能啊，又没有子宫。”
“不可以移植吗……”
“我们不是问过医生了吗，现在还没有这样的技术。”
“唉……”
病房的门紧紧地关着，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但是并没有争吵声和摔东西的声音传来，大概一切进行得都还算顺利吧。
不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
“医生——”母亲第一个迎上了穿着一身便装的心理医生，之所以不穿白大褂，只是为了显得更亲切一些，不给他带来心理负担。
“恢复状况还可以，只要别刺激他就行了。”
“谢谢！”
父亲也向医生道了谢，然后就和母亲一同走进了病房里。
“小天，这是你最爱吃的桂花糕，现在正是桂花开的季节，这桂花糕可香了，尝尝看吧！”
他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母亲，双眸中少了很多神采，以前他总是神采飞扬的，或者说是自信而又张扬，现在却沉闷得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小天……爸给你办了身份证。”父亲有些勉强地笑着，将身份证递给了他。
“……爸？”他看了一眼放在自己面前的身份，疑惑地抬起了头，“这不是我的名字。”
“是你的名字，以后你就叫这个名字了。”
母亲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以为他会愤怒地大吼大叫，但事实上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捏住了身份证，又缓缓地松开，像是妥协了一样地“哦”了一声。
身份证上是一张分不清性别的照片，因为用软件美化过了，所以看起来更像女孩子一些，姓名上的姓依然和以前一样，名字却完全不同了。
天语遥，这是他的新名字，代表着从此斩断了过去，迎接了新的未来。
可是未来，真的是那么容易就能斩断的吗？
天语遥悲从中来，他努力用别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仇恨是一种很好的东西，他觉得，如果找到了那个壮汉，一定要让他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虽然几乎没有可能找得到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此抱有一些幻想，在脑海里想着该怎么折磨他，渐渐地，也就觉得心情舒缓了许多。
母亲拿着一把梳子，正在轻轻地梳着她（为了看起来舒服些，现在改成她）的头发，前几天母亲想要为他梳头的时候，都被他粗暴地拒绝了，只有今天什么也没说，任由母亲梳着自己的头发。
母亲也很高兴，因为自己的孩子总算平静了下来，迈出了这关键性的第一步。
“其实呐，妈妈以前就希望，生的是个女儿呢。”母亲微笑道。
父亲有些紧张地看了母亲一眼，生怕这句话再一次引发天语遥的叛逆心理。
好在天语遥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依然坐在病床上发呆。
有些蓬乱的头发被母亲梳理得整整齐齐，柔顺地披在头上，再加上她此时迷惘失神的神情，看起来已经有一些女孩子的味道了。
“医生说，再过一段时间，他看起来就和女孩子没什么两样了，本身还是有点女孩子的底子在的呢。”
“小遥真的愿意吗。”
“不愿意又能怎么样，这已经是最好的路了，你不能总是惯着她，小时候就是被你惯坏的，不然也不会整天不听管教，结果惹上了这样的事情。”
“唉，希望她以后能明白，自己的父母都是为了她好吧……”
“你也不用担心太多，医生说了，只要服用了雌性激素的药物，打了雌性激素针，就会朝女孩子的方向发展，再慢慢培养女孩子的习惯，她就会适应这个身份了，雌性激素会给心理上带来很大的改变呢。”
“也是，要不是吃了这么多天药的话，恐怕她现在还在钻牛角尖，还在那自暴自弃吧。”
或许真的是因为服用了大量雌性激素的缘故，天语遥情绪总是变得很不稳定，父母就站在她身边说话，她却一个字都没听到耳朵里，只是自顾自地想着那些伤心的事情，眼眶中忍不住流出两行清泪，她紧紧地抓着床单，小声地啜泣着。
一旁的母亲也抽了抽鼻子，这样的她，真的很让她感到心疼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