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8 · 好梦
“阿牛？听得见吗？应该听得见吧。”胡玉牛躺在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那已经暗下来了的天空，门外突然传来了方莜莜的声音，还顺带敲了几下门。
他没有理会，依然自顾自地发呆，他的思绪无比的复杂，其实该明白的他都已经明白了，只是不愿意去正面地面对罢了。
“我知道你听得见的，那个……你有什么烦恼，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想办法解决，总是一个人闷着，会很难受的，你看我们，也经常发牢骚，把话说出来，就会觉得轻松很多的呢。”
“是啊，你不说谁知道你怎么了啊，一个人生闷气，有什么用嘛！”张思凡也嘟嚷着附和道。
“你不愿意说也没事儿，但是……不要总是沉浸在悲伤里了，人是要向前看的，我们大家都不知道你怎么了，但是有一个道理我们都是知道的，那就是所有的事情做了就不能后悔，与其逃避，不如去想那些补救的措施……”
“无论如何，都不要被不开心的事情给遮蔽了双眼啊，其实生活中还是有很多值得开心的事情呢……”
“有些事情发生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凡事都有两面性，你不妨看看另一面嘛……”
方莜莜顶多是以为胡玉牛和柳韵分手了，根本就没有预料到事情要比她想得都严重得多……
因为胡玉牛不和她们交流，所以方莜莜也只能说一些道理和安慰的话，不能带给胡玉牛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胡玉牛这样的不配合，其实让她也觉得很无奈。
苏雨晴有时候也会小声地帮衬着说上两句，张思凡到后面倒是不说话了，因为她想说的，方莜莜也已经都说了。
而且胡玉牛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让她感觉很不爽。
张思凡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但最起码也会记住别人的好吧，可胡玉牛却怎么都不领情，好像还是别人欠他的一样，说真的，要不是大家关心他，谁会来理他啊，随便他自生自灭都和大家没有关系。
也多亏了方莜莜脾气好，要是换作张思凡来讲道理，来安慰，那他早就发火了，他虽然不说话，但这种沉默让人感觉好像是在嘲笑着别人，让张思凡恨不得直接冲进去往他脸上甩几个巴掌。
多少父母恨铁不成钢的时候，也就是这种感觉吧。
还好张思凡和胡玉牛的关系也不是太近，顶多是觉得不爽，但还没有到十分愤怒的程度，只是到了后来，她就懒得在门口听方莜莜安慰他了，干脆直接坐回到沙发上看电视去了。
“算了吧，莜莜，这家伙完全不领情，白费那么多口舌干嘛。”
“咳……”方莜莜咳嗽了一声，也确实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那，那就这样吧，阿牛，如果你想明白了，就把事情和我们说吧。”
房间里依然没有回应，方莜莜只好站起来坐到了张思凡身旁。
“来，莜莜，喝点水吧。”
“嗯……”
“莜莜姐，阿牛他……他应该没事的吧？”苏雨晴依然很是担忧地说道。
所有人里面，和胡玉牛关系最近的也就是苏雨晴了，她也对这个一直和大家有着一层隔阂的大块头比较关心，总感觉他心中的负面情绪，好像比其他人加起来都要多得多。
这件事就被众人暂时放到了一旁，能这样去关心他一下已经算是够朋友了，总不可能每时每刻都为他而忧心忡忡吧。
哪怕是苏雨晴，也放下这些心事，回房间睡觉去了。
林夕晨在画板上画了一副抽象画，是那种让人看起来非常难受的画作，整个画面都完全扭曲，只能根据那大致的轮廓分辨出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且有些还分辨不出来呢。
隐约间，好像是一挂银河挂在空中，一个人躺在弯弯的月亮上，手边躺着奇怪的动物，天上在落着奇怪的雨。
那雨五颜六色的，造型也不像是水滴，看起来好像糖果，又好像不是。
画完之后，林夕晨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又默默地把它撕成了碎片，似乎这只是一副失败的作画而已……
撕完画后，她有意无意地看向了胡玉牛那紧闭着的房门，眸光闪烁着，似乎在想着什么，又好像在预示着什么。
那么房间里的胡玉牛又在做什么呢？
他在喝酒。
他以前就买了很多的酒放在房间里，有啤酒也有白酒，喝完了的空瓶子就被随便地丢在床底下。
胡玉牛的房间整理得还是蛮清爽，蛮干净的，但是如果看了他床底下那一大堆空瓶子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的心思也实在是有些矛盾，好像这些乱七八糟的空瓶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就不会觉得不舒服一样。
他整理的房间，好像也只是整理表面上的东西而已。
他的抽屉也是同样的杂乱不堪，每一次将抽屉拉开的时候，都总会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里面掉出来。
他开了一瓶白酒喝了起来，思绪也变得混沌糊涂起来。
其实他没有喝醉，只是心醉了而已。
这样糊里糊涂，浑浑噩噩的感觉，意外的舒服。
他望着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空，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着：“今天……没有月亮……”
是的，今天的夜晚是阴天，一层又一层的云雾将月亮遮住，整片天空都是漆黑一片，照亮小城市的只有人造的光芒。
但恍惚间，胡玉牛仿佛又看到了月亮。
那月亮很大，很圆，皎洁而美丽，上面有他能想到的所有最美好的东西。
但是当冷风吹过之后，那脑海中的幻想就瞬间破灭了。
他再一次回到了现实。
从那半醉半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半瓶白酒还不足以把胡玉牛灌醉。
“我也知道我是在逃避啊。”胡玉牛喝了一口白酒，自嘲地苦笑道，“可是我就是做不到正面去面对，可能是逃避得太多了，所以成了习惯了吧。”
“如果我以前能肩负起责任来，也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了吧，如果我在遇到柳韵后放弃吃药，事情也就不会变得这么糟糕了吧。”
“哈哈……其实，一切的错误都在我啊……呵呵，我竟然把这些都说出来了，自己嘲笑自己的感觉，还真是有些奇怪呢……”
“其实我早就明白了，只不过一直麻痹着自己而已。”
“我连自己的内心都面对不了，哈哈……”
“可惜……太晚了……一切都太迟了……”
“我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了，过去的事情也没法后悔了，时间也不可能倒流……唉，要是时间能倒流那该多好啊……”
“这一切，都已经没法解决了。”
“呵，或许是可以解决的，只是我想不到办法，也不敢去面对而已。”
“去面对啊，我也知道，但真的要去面对，那真的好难啊。”
“即使是现在，我还都在想着怎么去逃避……嘿……”
“天语遥……呵呵……或许我应该谢谢你，是你让我看清了现实，让我看清了自己，当然，我也恨你……不过……报复你就算了，那样……太累了。”
“罪有应得……”
“最终还是要自己来承受……”
“错……我的，错，都有……呵……”
胡玉牛喝完了一整瓶白酒，终于有些微醉了。
他毫无逻辑性地胡言乱语着，又打开了一瓶白酒，然后傻笑着拿起了手机，在这迷迷糊糊之中，给柳韵发去了短信。
【我确实没有但还是谢谢你能和我在一起知道爱我】胡玉牛把一段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语序混乱还带着错别字的话发给了柳韵。
或许他想说的是谢谢柳韵和他恋爱一场吧。
然后他又给自己的父母发去了短信。
【谢谢你们失望让你们】
同样，也是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的一段话。
然后胡玉牛就像是完成了一件心事一样放下了手机，懒得站起身，直接将整个抽屉拉了出来。
一大堆零零碎碎的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勉强地睁着眼睛分辨这一大堆药盒上的字。
总算找到了一瓶安眠药。
他有些欣慰地摸索着，喃喃自语道：“安眠药，安眠药……你的真正用处，一定是这个吧……吃了以后就能安眠……哈哈……可以做一个好梦，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胡玉牛把安眠药一粒一粒地往嘴里塞，吃一粒就喝一口酒，到后来，就干脆把大半瓶药都倒进嘴里，然后咕噜咕噜地喝下了剩下的白酒。
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些美妙，好像灵魂都要出窍了一样。
胡玉牛躺在了地上，傻笑着看着那轮月亮。
直到最后，他都选择了逃避。
死亡，就是最大的逃避。
死了之后，一了百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再也不会有痛苦有烦恼了，真好啊……
他心想。
他感觉自己真的飘了起来，飞到了空中，朝着月亮飞去，越飞越近，越飞越近……
月亮很亮，也很凉。
原来灵魂也会觉得冷。
他就这样停在了月亮前，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越来越虚弱，似乎即将要消散在这片天地间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大地，突然有些舍不得，活着最起码有些希望，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他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还要去逃避呢？
胡玉牛后悔了，可是，已经晚了。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消失了，意识……也随之消失了……
什么也没有了。
他的一生，就是在不断的后悔中度过的。
……